隔了七八日,青龙谷才传来回信,字迹熟悉,是顾笑梦亲笔复书。
以书中之言,出乎意料的,腊月初三的建康大会,东水盟并未向青龙教发来邀请。或因青龙教并不在所谓“正道武林”之列,拓跋孤对此倒也浑不在意。
但未久夏琛的求助却来了。多相权衡,拓跋孤似仍决定往建康府一行。
他不在青龙谷也并不致左右夏琰本次计划——毕竟提亲一事只消单疾泉夫妇在,便足以作主。加之,此次程平也要带夫人前去,程方愈夫妇自然也留在谷中。如此一来,夏琛那头便只得拓跋孤亲去。
夏琰阅毕,掩上信笺。顾笑梦笔触温柔,他看得出那字里行间皆是得他如此正式请拜之欣喜宽慰,仿佛他们之间失掉的亲情终能用另一种方式得以弥补追回。信末单疾泉添了一两句,也并无将他拒之门外之意。一切皆如此前预料,这原该使人雀跃,可——既得此信,他再不能不依约前往,对夏琛不免越发生出些愧疚来。另一面,他又自觉,在理应满心欢喜的时分却竟也还满腹心事地想着别人,似也是种对刺刺的不公。
他为此越发要将彩礼办得隆重,日日介督着,末了一算,光是要搬运担挑这些东西,大概就消五六十个人。静时也觉好笑。从来不晓得——自己这么一个人,竟也有如此铺张的一天,旧时里跟着逢云道长见得这等排场总要在心底鄙夷人排场,今时今日才知,任何事原来都有因缘,不足为外人道,外人也不足道。
管它呢。他只要她开心就好。
一面忙于此事,一面却还在等圣令批文——因这趟仪王要出京,须大量府军随行,此事按规矩总得审慎商议,方得万全。幸好朱雀同去,又兼仪王的府军皆由张庭带领,是以朱雀授意张庭全权在御前递请,还不消他上下忙碌。
如此一等,沈凤鸣比他还早了两日出发——建康府路途稍微遥远,几人又想提早两三日抵达,故此先行。出发之前,沈凤鸣将随夏琛同去之人列与夏琰看了看:堂叔夏钦,堂兄夏珀,庄里高手“半杯酒”万夕阳,另有数名亲信随从——固然都是信得过的帮手,不过想到上回夏铮梅州之行同路的葛川之流名曰帮手其实不过一群包藏祸心之辈,夏琰对谁都不甚放心,当下里是对着沈凤鸣好一顿长说短说诸般交待,要他无论如何跟紧了夏琛。其实不必他交待。沈凤鸣原与夏家庄有旧,当初跟随夏铮南下,算是半个庄里的门客,这一回跟着夏琛走一趟建康,也必无人有半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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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府乃江南东路首府,单看城池建筑比之临安并不稍逊。昔年宋室狼狈南渡,定都建康之呼甚为高涨,赵构令人加固城垣,修缮宫殿,此地差一点便成了宋室下半阙的据点。
若从军事而论,建康府确比临安更得地利,堪称江下重镇——当年“江下盟”以抗金为初衷将总堂设于此地,自有其道理,也因当年谁也没想到赵构一去临安,竟当真再不作光复中原之想,建康府失“都城”之位,终只得一“行都”虚名。
夏琛一行人一路谨慎防备,但这途中倒是平静无波。他是初次来建康,但见这府城气象真个与临安大是不同。临安繁华得入世,就连树草山水,都透着喧嚣斑斓,浮生热闹;建康府便只是沉冷肃杀——虽街市同样人头攒动,整个府城依旧显得灰蒙蒙、沉重重的。大道宽阔、城墙高耸、守卫肃静——那般秩序井然,无不透露出比临安更急迫的前线要府模样。
只有这里才会让人想起——大宋的江山并不稳固。滚滚江流隔开了金人威胁,却越发加深了此地的紧张感。这样的感觉——在临安是看不见、觉不到的。
他不免心中感叹。昔年祖父自临安意气而来,与江北英豪结盟于这江下——当时或从未想过最后却是家乡成为了“临安”——都城,而因夏家庄“江南第一庄”之名,祖父就此被束于都城,忠实于那个皇权之守,反成了继续前线抗金的阻碍。
三十多年后。他叹道。三十多年后,祖父不在了,我却来了。
父亲夏铮其实从未与他们兄弟细说过祖父这段往事,倒是最近东水盟主这一番作为,留守庄中的旧人万夕阳才与夏琛讲起。此际踏足建康土地,夏琛心中戒备,却也未必没有如祖父当年那般意气。如果东水盟与昔日江下盟一样,能再以抗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