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安伸出手掌,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稀稀疏疏几根胡须几个月前,刚刚在游安的下巴上生长。这让游安很是满意,自己总算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游安觉得,胡子越长的人,肯定就越厉害。就像当年那个在欢喜酒家留字的大侠,据掌柜子的描述,就是一个胡子拉渣的粗犷汉子。
现在自己的胡须,虽然刚刚冒起一层青色,可总算离那大侠又进了一步。游安从小时候起,就对那江湖豪侠,极为崇拜,豪言壮语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去闯荡江湖。这几年游大侠,一路波折,闯荡来闯荡去,还是没能走出云安村。
眼看曾乞儿面色泛起一轮红晕,游安有些好笑道:“凉州的老窖,不是你这种喝法。两口一碗,你以为你是凉州七十二寨的好汉啊”
来往的客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凉州七十二寨。游安听说,凉州七十二寨的好汉,吃的是人肉,喝的是人血。喝起这凉州的老窖,自然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曾乞儿确实有些微醺,这倒不是他不胜酒力,他饮起酒来,很容易就会上脸,这可能是曾乞儿年纪还小的原因。加上他第一次喝凉州老窖,还没有习惯凉州老窖的燥和烈,有些微妙的味道。
曾乞儿将酒碗递交给游安,道:“谢谢你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游安接过酒碗,并没有回答曾乞儿的问题,好奇道:“难道你是第一次喝凉州老窖你不是凉州人年纪这么小,就独自前往这西北路最荒苦的凉州,你这小鬼可不一般啊。”
曾乞儿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解释道:“的确如你所言,我叫铁毅,来自西北路泉州。一路上随着家族迁移,本是要前往玉门关,没想到路上遭遇马匪袭击,我和父母亲族,都被冲散了。我只管向北走,一路上又饿又渴,还好还随身携带些存粮,这才坚持走到了云安村。”
铁毅这个名字,取自铁娃和曾毅。那个叫铁娃,活泼好动的少年,一直想着有一天,可以仗剑走天涯。现在曾乞儿决定带着骕骦,替铁娃走一走这西北路的江湖。
说到此处,曾乞儿又想起了百人队被马匪冲击的画面,想到了死于马匪刀下的铁娃,想到了很多死人,以及活人。
还有那袭白衣。
曾乞儿有些伤感,借着些许醉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少年入江湖以来,很少失落过,更谈不上失望。
游安倒是看出了少年的失落和失望,他从小在云安村长大,村子受肃水肃老爷的庇护,自然没有遭受过马匪的袭击。这云安村,比起凉州其他大大小小的小镇和村落,简直是世外桃源。
可游安多多少少能理解少年的心情,仍是少年,就遭遇劫难,不得不与父母亲人分离。游安隐隐起了恻隐之心,只是他自己还未曾察觉。他眼见曾乞儿如此低落,以为他是想起了父母,连忙道:“你自己也说了,你和父母只是走散了。这方圆几十里,只有云安村这一个可以落脚的大村落,你父母一定会寻过来的,到时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曾乞儿冲着游安挤出一个笑容,游安的好意,他心领神会。可曾乞儿又怎么能去找寻父母呢母亲早就离开了自己,至于父亲,曾乞儿连见都未曾见过几次,仅有几段儿时模糊的记忆而已。
胡先生说过,“与人为善,予己为善。”娘亲还在的时候,曾乞儿没少去清心私塾听胡先生讲课。胡先生几次都走出门来,笑着邀请曾乞儿进私塾听课。可是曾乞儿,每次见着胡先生,都是逃之夭夭。同龄的几个去私塾读书的小伙伴,说起胡先生,总是谈虎色变。这个先生长得斯斯文文,却是凶恶的很呢。除了每天检查弟子学生功课以外,胡先生还不许他们听课时打瞌睡。要是被先生捉住上课打瞌睡,虽不会挨批评,却是要被罚抄写书本文字。
抄书,对这群孩童来说,是最最头痛恐怖的惩罚了。
曾乞儿要是进私塾读书,哪还有时间去照顾娘亲,替娘亲分担担子。
所以曾乞儿虽然知道胡先生的学问很大,却几乎没有和这个镇上的唯一先生,有过什么交流。
唯一的几次,是曾乞儿从师父的酒作坊下工以后,想要和往常一样,来清心私塾,听听先生讲授学问,听听学生郎朗读书声。曾乞儿一路小跑到清心私塾,却发现私塾大门紧闭,私塾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