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乞儿眨了眨眼睛,迅速地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七岁的时候,就随着卢青街的猎户杨二哥,进山捉跳子。跳子是江陵一带的特产野味,跳子喜阴,骨细肉厚,柔嫩味鲜,肉味甘甜而性温,食用以后能补益心神。清安的百姓最喜欢这种吃食,光是做法,就分为:炖、炒、烤、煎、烹等多种。
曾乞儿一个人,不知道在清安的大山密林之中,度过了多少夜晚。对于这点黑暗,他当然能够很快适应。
比起黑暗,更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廊道深处深深的压抑。就好像是在大山之中,被经验老道的虎豹所盯上,令人毛骨悚然。
曾乞儿盯着廊道深处,在黑暗下,它如同一个黑色的旋涡,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明。神秘,致命。
曾乞儿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开了步子。
做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娃娃,曾乞儿对于神鬼之说,天地玄学,深信不疑。不止是曾乞儿,整个清安镇的百姓都坚信,抬头三尺有神明。一个小小的清安镇,光是河神庙宇,就有七座之多。大大小小的寺庙、山神庙、文庙更是数不胜数。香火鼎盛,民生虔诚。
这让“卖香人”在清安镇相当吃香。所谓卖香人,其实就是从江陵城这样的大城,往返进口用来供奉神明的香火。这种又能挣银子,又能积攒阴德的生意,自然是使清安人趋之若鹜。
曾乞儿对于神鬼玄学,是敬畏远大于惧怕的。他会在每年除夕换上新的门神贴画,求一个心神安定。他会在大山密林之中,极为遵循老猎户们,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比如绝不能张口喊同姓之人的姓名,避无可避之时,则以一声“喂”作为代替。每逢喜事、悲事,他都会去离清安镇最近的“清安观”,上一炷香火,与菩萨诉心求愿。
这并不代表,他曾乞儿会惧怕神鬼。一个差点对世道失去希望的少年,连活下去,都得苦苦支撑,又怎么会惧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曾乞儿又想到了,那个年轻挺拔的身影。那人诚毅坚定,双肩扛起日月星辰,仿佛是在说:“这世道有我,还算不上太差。”
越靠近廊道深处,越是静的可怖,曾乞儿只觉得这条道路,异常漫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栏杆铁门,乍一看,和寻常的牢狱之门,并无太大差别。
曾乞儿沉住气息,用手指轻轻触碰试探栏杆铁门,步步为营,终于找到了栏杆铁门的钥匙插口。曾乞儿将小捕快给予的钥匙,插进了钥匙插口。
“咔。”随着栏杆铁门的打开,曾乞儿长须了口气。只不过是间普通牢狱,处于深幽之中,竟然让自己如临大敌。
曾乞儿一脚迈出,踏入房间之内。脚下传来松软的触感,不同于廊道的石土地板,房间内被铺满了柔软草料。
房间异常广阔,黑暗之中,不见尽头。也不知清安衙门,为什么会修建如此巨大的牢狱。
曾乞儿也不关门,盘膝就地而坐。
“娃娃。”一道幽幽之声,从曾乞儿脑海深处传出,毛骨悚然,他猛地打了个机灵。
曾乞儿迅速起身,警惕地四下环顾,黑灯瞎火,不见阳光,如同身临阿鼻地狱之中。
“娃娃,过来。”
脑海之中的声音,再度响起,曾乞儿竟然不自觉地向前走去。
“对,过来,往前走,往前走。”明明是幽幽的苍老之声,却散发着无尽的诱惑,让曾乞儿听后,忍不住想要照着声音的指示行动。
一只形如地狱枯骨的手臂,从黑暗中探出,下一刻,就要抓住前进中的曾乞儿。
“啊!”曾乞儿灵光乍现,从声音的蛊惑之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向后一跃,冷汗直流。
曾乞儿望向枯手的主人,后怕不已。刚刚那种状态之下,哪怕声音的主人叫自己,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沉气归田,道心清明。”曾乞儿也不知从哪里看过这句话,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让自己挣脱声音的蛊惑,有惊无险。
黑暗之中,一位老者双腿盘膝,眼睛半睁半闭。满脸的皱纹,如同三伏天里的水田,绵长而干涸,从横交错。
与其皱纹及其不匹配的是,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