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羡走的那一日,温婉替他束了发,给他做了一桌子早点看他慢条斯理的吃完,才将人送出了门外。顶点
许是老天爷给面子,这日虽还冷得紧,却也没有再下雨。相反,还艳阳高照。
马车慢吞吞走出几步,温婉还是没忍住两眼红红跟了过去。她知,他要去江浙,也是为了将他弟弟曾经血战沙场尝过的苦感同身受。
“羡,留着命,留着命回家!爹娘从没怪过你!”她看着那越行越远的马车终究顿下脚步叹了口气。
而那载着她大儿独自远去的马车自始至终都没慢下一二,甚至车帘都没掀开,她的大儿就是那般倔强地让人心疼。
阿羡走的第二日,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早起推开窗便是铺天盖地的雪白,在寒风里闪烁出五彩的光,让人生出无尽欢喜。
院里有几个青果一般的丫头早众星捧月围着弯弯堆起了雪人,偶或在掌心哈出两口热气,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
见得温婉推窗,丫头们也不怵她,遥遥朝她一福后照旧嘻嘻哈哈忙活着,这一方天地到底洗去了她们身上的悲凄,徒剩快活。
“天冷得很,夫人身子要紧,可不能在窗户边站长久了!否则让宋嬷嬷方嬷嬷知晓了,奴婢们中午就得吃竹笋炒肉丝了。”这丫鬟二八年纪,穿着一身鹅黄衣裙站在窗下,脖领衣袖出皆镶着精致好看的毛边,瞧着便是一派生机勃勃。
温婉被她缩着身子不停跺脚的模样逗笑,隔着窗伸手将手里的铜炉递给她:“拿去,别在院里呆久了,回屋后也要喝碗热热的姜汤才好。姑娘家年纪轻轻的,且得爱惜自个儿!”
那黄鹂鸟般喜人的丫鬟忙将手炉抱在怀里,笑呵呵跑远。
不过几步,温婉便瞧得她蹲下身将手炉塞进弯弯手里,才拍了拍裳裙一路兴冲冲小跑回来:“奴婢不冷,身上血气旺着呢!倒是夫人,已在这窗下站了许久,再不进屋着衣衫就要得风寒了。”
温婉笑骂,大儿离家的低落被冲散一二:“还管起你主子来了,嗦!”
小丫鬟也不甘示弱,探头就要关窗:“夫人听话些,这冰雪能冻掉人下巴,您可玩不得啊!”
温婉哭笑不得,这哄三岁娃娃的口气。
索性方婆子到得也快,手里还端着一叠热水泡过的鲜果子,红艳艳的格外惹人垂涎。
温婉捏了一颗尝了,又挑了颗最大的塞进方婆子嘴里,才指着那鹅黄衣衫的丫头问:“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方婆子忙背过身将这价值千金的果子咽了,一面伺候温婉穿衣穿鞋,一面眼也不眨道:“就叫鹅黄,她自己起的名儿,整日就爱穿鹅黄的衣衫。这丫头命苦得很,生下来的那日兄弟就死了,十岁上,她们那的县太爷瞧上了她娘,生生打得她爹只剩一口气,当着这丫头的面将她娘强了。”
“她娘又是个烈性的,天一黑,就换了身红衫一头撞死在那县衙门口。而后,她那吊着一口气的爹拖得半年用光了家里所有银钱也两腿一蹬没了,听卖她的牙婆说,这丫头是她当家在河底捞上来的。”方婆子说些时,眉毛都未曾动一下,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了,哪里可怜得过来
温婉远远看着那鲜活的身影,愣怔道:“不会吧”
这样惨烈的身世,这姑娘居然还是一派生机勃勃,当真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