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与dna的关系,一望可知,却让方然十分困惑。
dna的复制,演化,需要借助细胞的分裂,空有dna、或rna的病毒无法凭空自我复制,也就是说,dna依赖着细胞。
可是另一方面,dna赖以存在、复制,无限延续下去的场所:细胞,一切的生命活动又受到dna的控制,细胞的生命构件,都需要dna的蓝图才能被合成出来,换句话说,细胞又依赖着dna。
a依赖着b,b又依赖着a,按进化论,真相就只能有一个:
a和b,dna和细胞,是同时演化出来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面对屏幕,阅读着晦涩难懂的文献,十二岁孩童的理解能力毕竟有限,但方然的学识远远超越了同龄人,他明白,哪怕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原始细胞,其从无到有的过程,从概率上讲也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奇迹。
方然的判断,来自于生命科学的最新研究成果。
辛西娅。
读音来自“人造儿”,辛西娅是“人类长寿有限公司”的一项生命科学研究成果,这家成立于西历1463年的公司在业界的名声十分微妙,创始者克雷格文特尔被认为是一个生命科学的天才,同时也被科学界打上“追逐利润更甚科学”、“自负而傲慢”的标签。
公司创始人的名声,方然并不关心,他更感兴趣的是“辛西娅”。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人工合成的单细胞生物,辛西娅,和盖亚现存的任何生命都不一样,原则上讲,辛西娅的dna完全来自人工编辑,和其他所有生命体的共同祖先——原始生命之间,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由于是人工编辑,没有演化中遗留的负担,辛西娅的dna长度出乎意料的短,“辛西娅3.0”只有473个基因,dna链的总长度为53.1万碱基对。
531,000个核酸碱基对,相比之下,人类dna的核酸碱基对则超过3,000,000,000。
五十三万,三十亿,差距之大令人印象深刻。
但即便“辛西娅”这样最简洁的单细胞生物,要凭空从有机物的“浓汤”,原始海洋中产生,仍然是一种看上去根本不可能的事。
按“人类长寿有限公司”的文档,辛西娅的dna,其中有确切作用、必不可少的部分至少占69%,也就是说,dna里至少三十七万个碱基对的排列,不能出现差错,否则无法支持一个最简单细胞的生命活动。
一大堆杂乱无章的碱基对,拼凑成特定编码的三十七万长链,还要分毫不差:
2的370,000次方,会是多大的一个数字,方然不禁摇头,按科学界公认的看法,宇宙诞生至今不过一百四十亿年,盖亚存在至今才四十六亿年,即便这四十六亿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盖亚上都在进行恒河沙数的dna拼凑试验,直到今天,拼凑出单细胞生命dna的概率,仍然无限接近于零。
呵,“恒河沙数”用在这里,有点可笑,恒河的河床上能有多少沙粒呢,宇宙中所有基本粒子的总数还没有2的80次方。
至于2的370,000次方……
一边思考,一边回顾“辛西娅”的公开文献,方然眉头紧锁,他想起了曾在《生物》课上产生的困惑。
生命,细胞生物,当真能无中生有,依达尔文的理论而在盖亚中凭空出现吗。
方然的困惑,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正是严肃的反对者用来质疑达尔文进化论的最犀利武器之一。
生命的从无到有,概率如此渺茫,并非是可以用一句“奇迹”敷衍的。
从原始海洋中遍布的有机物分子,到第一个生命,这无中生有的神秘过程,似乎缺少任何一个中间环节;最初的生命,有机化合物的堆砌,要么是“死”,要么是“活”,半死不活的中间态何其荒谬,但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