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终人散,待晚宴宾客尽数散去,铁河认真地向霍摇山点点头,也住下了王府中早已备下的厢房,霍摇山只身受邀陪四皇子去饮解酒茶。
与其说是解酒的茶,不如说解酒的是人,人是谁是霍摇山。
四皇子河间王亲自泡了一壶大红袍,茶水是琥珀色的香甜,两人对坐,霍摇山微微细抿一口,四皇子笑着看他,“你是否觉得我方才酒醉说糊涂话”
霍摇山沉吟片刻道:“我感觉得到殿下的诚意,可我很困惑,即便殿下正值年轻气盛,不愿请积年的老将负责安排河间六卫扩充事宜,想要寻一个聊得开的年轻人,但也不应该选我,或者根本不该考虑我,我算什么不过背负着先祖荣耀的黄口小儿,讲武堂大把大把渴望建功立业的俊杰人秀随时准备着殿下的召唤。”
四皇子竖起一个手指,盯着霍摇山脸色的变化,仔细说道:“原因说来很荒唐,因为一个梦。”
“一个梦”霍摇山咂咂嘴。
“那日离京来河间就藩时,父皇便许我一道旨意,让我独自把河间三卫扩充至六卫,此期间父皇与朝廷不会出一两银子、一颗粮食,便是要找能帮我操办此事的将军人物,也要靠我自己去做说客。你有一点说错了,没有将军肯来,讲武堂里的年轻人更不愿意,他们都是前程远大的,谁又看得上我没错,我是父皇最最宠爱的儿子,但那又如何,太子殿下才是文臣武将们讨好追随的对象,将来的我,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老死在河间府罢了,谁又肯来河间六卫,不怕被我拖累一齐困死在此百里之地吗”
四皇子一口喝干茶水,苦笑自嘲道:“我当然也邀了不少人,没有父皇亲自下旨征调,谁都在推托,太子那一派的走狗还在朝廷里给我施加阻力,他们明摆着不想让我借这次机会表现一番,在父皇面前讨个好彩头。也有不少人肯来,但能愿意来的,尽数是些酒囊饭袋,我自然不肯收。”
“前不久大雪落下,河间受灾厉害,府库里窖藏的粮食银子一筐又一筐搬出去,我是心焦如焚,又无可奈何。夜里做了一个梦,在那梦中,我在接天连地的大雪中走了很久,来到一座山前,我累极了,正准备在山脚坐一坐,忽然那山崩开了一道口子,从山里飞出一条小龙,我见小龙长得分外可爱,刚想上前亲近,谁知那小龙张开大嘴一口把我吞进肚里,小龙吃了我,身体愈涨愈大,嗷一声,飞到云端上去了。我照例请教城隍庙的宋老道为我解梦,他说了一个预言,今日大雪初融,你便来了,此梦正应在你的身上。”
霍摇山一抬头猛然看去,四皇子正目不转睛看着他面容的变化,见了,忙解释道:“你不必忧虑,宋老道说这是个吉兆,今天早上王府管家说城外大雪开始融化,你便来了,我在酒宴上观察许久,自认为是你了。”
“这实在太过虚白,一个梦,便让殿下把河间六卫改制扩编的大事托付与我,殿下,容我说句不敬的话……”
四皇子立刻制止道:“你不必说,今后我们要一起长久相处,我不愿我们彼此不睦。呵呵,你也不必担心,河间六卫左右不过桎梏于河间府,便是弄差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父皇不是还让我随意处置吗真要论起来,我比你更不知兵事,好歹你也是在将门长大,受过熏陶的嘛。”
“你此刻恐怕以为我是把这事当成了一件好玩的乐事,其实并不是,我是很认真地在为我的六卫兵马挑选合适人选,梦不过是个契机,另有原因有二,一个是你生辰画像已经送至应天,你祖奶奶捧着你的画像哭了个泪人,她说你是霍家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中,最最肖像你祖爷爷的,而你祖爷爷是太祖麾下最强的战将,因而我信你,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霍摇山是彻底寒了脸,旁人不知,他可知自己并非霍家子孙,与那早就死去的祖爷爷初代锦衣侯更无半点血缘,何来肖像
四皇子见了,又补充道:“不是长相相似,而是眉宇间那股子英气,很像。其实我现在坐你对面,依我观之,即便我并无那宋老道识人断面的相术,亦能感觉到你的慷慨英雄气。”
霍摇山徒然笑道:“我祖奶奶捧我画像哭的事儿,殿下住在河间,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四皇子答道:“我在应天长大,父皇不便出宫,常让我和太子带礼物去探望你祖奶奶,她当年受太祖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