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葬大陆,大唐境内,玄元郡,南风镇。
今日正是墟市,人声鼎沸。
入秋以来,空气为之清冽,虽然依旧炎热,终于有风从蛮吼森林吹拂过来,带来了远方的清凉。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施施然背着手,穿一件玄灰长袍,学那书生姿态,半眯着眼,渡着步子从街上悠然走过,脸上神情似喜似忧,仿佛在琢磨什么。少年两道修长眉毛不时一蹙,正在苦恼某事一般,不时还停一停,以拳击掌,一会儿后又微微摇头,心头似断难断,好一副纠结文人模样;
还未走得七八丈,旁边一个烧饼铺子的胖胖老板娘噗嗤一声再也忍不住,笑骂一声:『燕三儿,你今天吃错了药么莫不是昨晚上偷王大娘的鸡,被棍棒打傻了脑袋』
那少年见胖老板娘搭讪,心头得意,故意更深皱了眉头,斜看了一眼胖妇人,长叹道:『非也,非也!小生是在思虑这身上长裳与在下气质实在不合,有心想换过,又出行甚远,再回去耽搁时日,不换又心头不畅,实在心内郁郁,当断难断也……』
那胖老板娘憋也憋不住,指着燕三笑得咯咯连声,话也说不出,好半响才道:『你个小猴儿,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猴子穿上衣服倒还扮起斯文来了,你要是哪天成了书生,我这摊儿上的烧饼让你吃一辈子都不要你一个子儿!』
燕三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问道:『李婶,别骗人哟!』旋即又想起正在做戏,立即正了面孔,换了副腔调道:『这位小娘子,此言当真』
李婶儿更是哈哈大乐,突然眼睛一热,看着那燕三儿在那扭捏作态,拿姿做派,总觉得有些眼熟,半响醒悟过来,指着燕三喝到:『你这衣服哪儿来的』
那燕三一听此话,眼见李婶从灶台上拿了老大一个锅铲,哪里还顾得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个虎儿跳乍出三尺,转身便跑。
『小猢狲,别跑,偷我家衣服出来现世,看我不砸你一头包!』李婶火急火燎,高举锅铲赶了出来,还未追得两步,迎面一黑,扑头盖脸罩在一团布里,等撩开一看,不是自己丈夫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穿一穿的那件长袍又是什么当下怒不可遏,只见那燕三甩脱了袍子,回过头来对自己挤眉弄眼,欢脱脱一只活猴,急怒下返身从灶台上模了一物便砸了过去。
燕三眉花眼笑,兜起两手接住,打了个拱手,道:『多谢婶婶赐饼!』李婶儿定眼一瞧,却是一块烧饼,被燕三一口叼在嘴里,嘴巴鼓动一通大嚼,更是气得打跌,追了两步,燕三转身就溜,泥鳅一般,哪里还追得上,直气得李婶将锅铲重重往地上一摔,握紧双拳一声长长尖叫,吓得对面铺子卖油条的王老头一个哆嗦,转而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好半响才敢起身。嘟囔道:『我的乖乖,难怪烧饼刘这么怕老婆,冷不丁被这么一叫,尿都要吓出来。』
就有买烧饼的劝李婶:『莫生这猴儿的气,他也是个可怜人,没爹没妈孤零零一个人长这么大了也不容易,况且平常也乖巧得很,见人一脸的笑,就是皮了一些,再过两年懂事了就好了。刚才那个烧饼钱我给出了,那猴儿昨天还帮
我挑了一缸水呢!』
李婶忙将那钱推开,道:『我没真气呢,这猴儿是故意惹我让你们看笑话的,他啊,就是皮痒,哪天不给他收拾一顿他都睡不安稳,可不敢要您的钱。再说了,他一年到头从我这顺的烧饼还能少了,您这点可不够赔的。』
想想燕三,李婶不觉叹一口气,低声道:『是够可怜的,也不知道他爹妈怎么忍心。』
原来这燕三是个孤儿,寒冬腊月的天气,被人丢在街口,哭得天上飞雪都颤了,街坊不忍心,终于把他抱了回来。眼见得他唇红齿白,双眼灵动有神,见人来抱居然笑得出了声,简直把一圈大人的心都化了。
当时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只死去的燕子,那燕子也生得精灵,居然是金羽红纹,羽毛铿锵似铁,即使已经冻得硬了,也展着翅膀,仿佛飞翔模样。大人们一看就知道这是灵禽,只有那高官家才偶尔有人豢养,这小孩儿身份肯定不一般。这等小孩却被丢弃在雪地,其中蹊跷可知,反而没人敢认领了,丢了又不忍心,最后索性一人带几天,人奶牛奶羊奶米汤肉糜,杂七杂八地养大,到能走能跑了,更是东家吃饭,西家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