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遗忘,只是为了更坚定走下去。
可是,每每一见到她,他所武装坚决,便会在心底,如风声鹤唳一般,令他感到仓惶。
原来不是梦。
每一个午夜梦回,只有他自己才体会得到压抑在心底,那难捱的思念。他想她,很想念她。当初,有多么决绝,此刻便有多么想念。
只有经历过活生生分离的人,才能够明白这种想见又不能见的痛苦。
但日子,却只能这么日复一日,慢慢的煎熬下去。
这日,因着碧芸宫德妃的册妃典,宣帝下朝之后便去了内宫,临行前,传了口谕,着云阳携如夫人缃绯于永寿宫观礼,云阳便打发了人抬了轿子去宫外私宅接缃绯入宫。
眼见刻漏已过了申时,掐指一算,缃绯的轿子应到了宫门,云阳脱去朝服,换之色彩庄重的宽衫大袖,褒衣博带,头戴漆纱笼冠,腰间横跨着宣帝赏赐的“纯钧”宝剑。
那“纯钧”宝剑是仿越王勾践的佩剑所锻造的,削铁如泥,剑气逼人。正所谓好马配好鞍,良将配宝剑,云阳一剑在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
出了值房,穿过红墙相夹的宫道,一路阔步走来,宫人无不赞云阳昂藏。更兼他穿着士大夫的冠冕儒服,威武之余但见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其风姿特秀,端的是魏晋名士之风,或有那年轻心熟的宫女偶然瞧之,便禁不住于私下里议论他相貌堂堂,人才出众。
入了永寿宫,见侍立在两旁的宫女总是偷眼瞧他,云阳不愿落人口舌,唯恐避之不及,便循着儿时的记忆,绕道从偏殿檐廊转入与正殿相连的窝角廊。
那窝角廊呈“合”字型,视野极敞阔,却又极其隐蔽,鲜少有人出入于此,独自走来,只能闻得脚步声一起一落,便是在此处,他于转角之时见到了抱膝独坐的少雨。
他应是调头便走,抽身就离开的,可她那悲伤的目光,就一条深不见底的河,他还来不及挣扎,就沉了下去。
若不能在这朗朗乾坤下默然相恋,可不可以在这个幽僻处寂静相许。
少雨――
还不曾张口,少雨二字便在云阳的心底百转千回,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其实,当日少雨冒着大不韪潜入太液池游到海客瀛洲来找他之际,他便相了她的清白。
她没有负他,没有背叛他。
从来就没有。
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岂不辜负他二人六年来的情义。
那日在瀛海,少雨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太和,他知道,她不是在向他证明什么,只是太恨了。
怪谁
这一切该怪谁
怪太和,怪悔不当初
虽说这一切的确是因太和推波助澜才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可究根到底,如果有错,如今看来,错,在他,全在他。
谁让他曾天真的以为,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只要远离纷争,他与少雨就能长相厮守。
直到回了宫,亲眼撞见最亲厚的兄弟将他最心爱的女人搂在怀中……他才明白,倘若他是宋文修,也会将才貌双全的女儿送进宫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之所以能够在宋文修的眼皮子底下活着,无非是少雨向她的父亲宋文修苦苦哀求,求他放他顾云阳一条生路。
怪不得,每一次宋文修来看少雨,冷峻的目光里总是透着轻蔑。他是因爱女心切,看在女儿的面上,才忍过了这么些年。
就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子,漫说是想迎娶少雨,就是想要安身立命的活着都不能够。
这于一个八尺男儿而言,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若他不能顶天立地,又怎么可能给得了大周第一权贵之女宋少雨幸福。宋文修明白,他到了如今也明白,只是少雨,还是不明白啊。
也许她不是不明白,聪慧如她只是用情太深,无可自拔。
少雨,可知,他顾云阳也从不曾负她。
可是,还能要求她在等他吗还能像当年那样意气风发许给她承诺么年少时那么多的无畏,因着岁月的流逝,早已令他知惧。
他给不了她承诺。
除非有朝一日,他足够强大,足够有势力,也许到了那一刻,他才有资格去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