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步入廊檐,油纸伞上水珠滚落,她心生玩意,着意轻摇了一下,那水珠便偶有打在他的脸上。
水滴顺着他的眉眼滚到眉梢,眼瞧着便要入了眼睛,僧人倒也十分镇定,连抬手去抹都未曾。
真真没有情趣,一点也不好玩。
她把纸伞顺着墙根搁下,就着蒲团跪坐,和他一般,目光轻落在水花飞溅的湖面上,扑面而来凉凉湿意。
眼瞧着,她不开口说话,这人是万不肯开口的。
她漾开唇笑问:“今日怎的又穿上了这一身”
莫名的,她是不大喜他穿着这一身僧袍的,僧人清风高雅,禁欲得不似这尘世中人,她这等凡夫俗子,在他的跟前,总有太多的自卑。
远远端着跪拜便可,靠近来,太不自在。
“阿难打小不在闹市,来长安这些时日,一直嚷着要回寺里。”他说起阿难的时候,语气轻和柔软,那宠溺爱护之情昭然。
原是阿难心烦气躁,他便如同以前一般,穿上僧袍,与他打坐,或许也能消了他一些烦闷。
云歌辞垂了垂眉,眉梢上挂着笑意:“哪有孩子不喜欢玩的,他寻些时日,常带他出去走走,他便也能习惯了。”
这话说了估计也白搭,佛冷这人,更是不喜那喧嚣嘈杂,深藏在摄政王府的这一方天地,已算委屈了他。
僧人坐得端正,腰肢挺直如青松傲立,声音冷淡:“阿难生在佛门,与寻常孩子,大不相同。”
阿难这孩子,从小浸淫在佛门香火里,认字识礼,都是从佛经开始的,孩童好玩贪吃的性子,早早就被泯灭掉。
他的骨子被佛光浸洗,生成了一身清白骨气。
长安再繁华,好玩的东西再多,他可能会好奇,可真的让他喜欢,让他留下,却是有些难的。
“便是不同,也终归是要归于寻常的。”云歌辞脸上带着笑,话却说得不大善良:“谁让他是你的徒弟呢。”
阿难跟了佛冷,以前或许能够在山野中逍遥自在,可如今,佛冷已经入了世,阿难又怎么能够如同往初天真无邪
佛冷嘘了声,长眸浅淡,无甚焦距地望着白茫茫的湖面,连同着,他那双微蓝色的眸子,也越发的浅薄。
开口说话,嗓音有些哑:“或许,这是他的命。”
他私心地想要改变他的命运,可兜兜转转了这么一些年,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来。
来了,就再难走了。
云歌辞从他的话里读出来了那么一些的伤感,她很是奇怪,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命运是注定了的
“你要是舍不得,何不找个安全的去处,先把他安置。”这番话,她是出于好心说出来的。
不成想,佛冷却倏然望向她,眸色似是深了许多。
云歌辞以为他是舍不得把阿难送走,自觉自己多话,徐徐弯唇笑语:“想来送他走你也舍不得,我不该管。”
“你该。”佛冷忽的笃声,嗓音一片暗色。
云歌辞微微倒吸气,总觉得,他的情绪变化得让她难以琢磨,看来沉稳如斯的人,心思不知翻转了多少回。
她收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从屋内小步小步走来的小沙坨,他端着黑色的茶托,盛了两个茶盏。
他走得很稳,天光昏沉,小小的人儿缓缓走来,她的心头,无端柔软,抬手便要去接走他手中的茶托。
小沙坨却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半跪了下来,把茶托放在旁边的矮桌上,端了茶恭恭敬敬地递过来:“师傅说,你曾拜他为师,虽说你我并非一门,但我仍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