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低垂,天空阴沉得像是被洒了一把煤灰,南来北往的官道上,几匹快马护送着一架马车,在雪泥交融的地上碾出两道泥泞的车辙。
沈寻珠静默地坐在车中,此时离开康州已经数日过去,越往北,离潭州江家越近,她心中便越平静……
都说女人最沉默时,便是要发狠了……
可沈寻珠心中还有半分不安,半分忐忑,剩余九分,悉数都是寒凉。
此生都被她舍了出去,只为了复仇,还说什么暖不暖的
沈寻珠青葱般的手指掀开一丝车窗,杜羡鱼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护卫骑马跟在外头,凛冬寒意彻骨,北风猎猎,他们几个风帽上都被冻起了一层霜,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却还是挺立如一杆银枪。
沈寻珠看得正忡,一丝雪风悄然从窗缝中灌进来,沈寻珠身子一抖,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喷嚏。
一声喷嚏震得她回神,沈寻珠回头望过去,歉意地对坐在车中烹茶的一个婢女笑了笑,赶紧将车窗关严。
婢女是睿王府的宛儿精心挑选出来的,叫采苓,说是绝对信得过,给她贴身带着,日后不管是到了江家,还是进了宫,都好有个照应。
采苓笑了笑:“姑娘是念着沈公子了”
沈寻珠眼底一阵黯然,像是蒙了层云雾:“也不知我走之后……墨儿,会不会听世子殿下的话”
“您既然吩咐过,沈公子自然会听你的,”采苓不顾马车颠簸,倒热水给沈寻珠暖了个手炉,“小姐快捧会儿,方才开了窗,您的手都冻红了。”
“不碍事的……”
沈寻珠接过采苓递来的手炉,小心捧在手中,忽而想到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抄家的时候,她为了护着自己,生生的被官兵拖走……
一个孤弱女子,在兵痞子手中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也就不言自明了。
采苓瞧沈寻珠眼眶微红,只道她是又想念起家人,轻轻叹了口气,她是在睿王府当差许久的人了,睿王府算是雍京最干净的府邸了,没什么后宅的争斗,她尚且觉得沈寻珠性子软……
她这样的性子,一朝去了后宫,若是被欺凌了,可会知道还手
未等泪意酝酿,沈寻珠便使劲转了转眼珠,将泪逼回去,又转头瞧起窗外雪景。
如今正是隆冬,除了冰雪,天地间什么都没有,只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分,或许……自己就身处那寂寂深宫了吧
………………
两个月后。
潭州算得上是一处物阜民丰的州府,除了产盐外,还向宫中进贡着后妃们常用的珍珠,盐课司副使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家门却也比别的五品官殷实得多。
沈寻珠已经在此居住了一个多月,盐课司副使江程知道她是睿王府送来的人,一饮一食都不敢怠慢,好生供着,两个多月下来,沈寻珠比在康州时圆润了些……
眉宇间的愁容,也淡了些。
午后,未等小憩,沈寻珠照例去到院中,手握古卷,细细研读。
从前在康州时,慕容音曾告诉过她,女子……光有容貌不够,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男人们口口声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到了自己身上,却都还是喜欢些才情出众的女人……
当时慕容音正说到激动处,一时便将朱惜华从前读的许多书都列了出来,一本不少地找给沈寻珠……
读了十数本,沈寻珠也潜心沉静下来许多。
不光是温书,就连从前虞丹娘教过她的东西,她都一样不少地记着……
就连当天初到江府,江程才瞧到自己那副惊为天人的神情,沈寻珠一想起来,便会忍不住捂嘴暗笑。
算算时候,差不多宫里的采选使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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