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依旧,天上泛着昏黄的光,一架堂皇富丽的马车停在了睿王府的门外。
两个时辰前,皇帝身边的安福公公冒雨来宣了旨,慕容音坦然地接过,去南境康州,于她而言,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过同从前差不多的生活……
难道还要她真的去前线拼杀么
彼此不见也好,省得一见面,就想起那些糟污的事情来。
皇帝本恩准她可以到明日清晨再走,可慕容音却一夜都不愿再留下。
用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好东西,只带上子歌和宛儿,出府门的时候,却看见李璟带着卫队站在了门外。
慕容音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笑了起来,当日在混乱的千秋万岁殿前,是李璟一掌劈晕了她。
若不是李璟,她可能已经和薛简同归于尽去了……
“你来做什么下着雨呢,还不快回去,否则忠肃侯找出来了。”
李璟看她似乎无大碍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也落回去了一半,却倏而又瞧见她半肿着的眼。
她这一天,肯定过得很不容易……
虽然她是生来乐天的一个人,但这样大的打击,也不是她能顶得住的。
李璟温和地笑了笑,以往他们见了总是拌嘴吵架,从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现在她要走了,他却想来送送她。
李璟呼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我知道你要去南境了,为国尽忠嘛……来送送你。”
“谢谢你了,”慕容音从门内走了出来,李璟马上体贴地撑开伞,两人悠悠地走在最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话。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了”
李璟一摊手:“这件事情皇上广发明旨,现在朝中上下,谁不知道你是要去南境驻守。你说你……就那点儿三脚猫功夫,你还去驻守……”
李璟又叹了一声,皇帝下发的那道圣旨,明面上褒扬她,可明眼人谁看不出,这是要将她远远地流放……
谁都知道这是因为薛简的缘故。
薛简死在了牢里,除了她,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手段
现在全雍京的人,恐怕都巴不得三千刀一刀都不少地杀了薛简,毒死……实在太便宜了。
她这般做,不就等于是与满朝文武为敌么
所以被流放到南境,恐怕也就是预料中的事了吧……
慕容音感受到李璟飘渺的思绪,唇角勾了勾,很真诚地抬头望着他:“我还是要谢谢你,从前爹爹在家,也还没出这件事的时候,谁不捧着我”
“……可现在,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我要走了,可一点儿都不避嫌,还来送我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了。”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嘛……”李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且我知道你的,都说你嘴上从来不饶人,可是你这心里,却软得像棉絮……”
“行了行了,”慕容音挥挥手,“你难得有夸我的时候,我觉得我们还是吵着架好玩儿。”
李璟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雨小了下去,慕容音张开手掌,让雨丝落在自己掌心。
李璟收了伞,仰头望着云中露出那一丝碧莹莹的天,两人比肩慢慢地向前走着,偶尔将地上的积水踩得溅到袍摆上。
天倏尔放晴。
李璟深深吸了口气,雨过后的天地中,夹杂着泥土草木清新的味道,就像劫难后的雍京城……
可是在这场雨中零落尘泥的,却被选择遗忘。
李璟悄悄看了慕容音一眼,她神色如常,似乎已经决定将薛简、将雍京城中发生过的这一切淡忘,可是她的心到底有多疼……
除了她,谁都不知道。
两人相顾无言,走过一重重街口,走过一座座府邸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