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天,慕容音向慕容随请了旨,想要进宫去。
宫城已经被修缮好,在刻意洗刷下,那些血腥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清,宫中见到她的人,都以为这位在平叛之中立下不世之功的世子殿下是来探望新皇后的,但慕容音却带着宛儿,掠过那些浮华的殿宇,一直朝最冷清的地方去。
掖幽廷的冷宫前,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斑驳的宫门在风雪中,更是颓败。
一道人影静静站在冷宫门前,正对着慕容音来的方向。
若不是忽而想到燕帝已经离去,看着他身上的大太监制服,慕容音几乎就要脱口喊他“余公公”。
还未等慕容音开口问,这名太监便先一步行了礼:“奴才安福,参见世子殿下。”
“起来吧……”慕容音对慕容随会派人来此稍感意外,“你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
“是,”安福躬了躬身子,“奴才从前,是侍候先帝的兰妃娘娘的。”
“知道了,”慕容音朝冷宫之中走去,安福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慕容音一皱眉,“本王要去看看薛氏,可是皇上让你跟着本王的”
安福怔了怔,笑道:“皇上知道您进宫,便让奴才在这里等您,他知道您一定会来的……”
慕容音垂眼,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慕容随还是和从前一样,细腻入微,周全得让人猜不透,但既然他与自己乃是一母所生,那今日自己想问的话,便也不必瞒着他了。
冷宫内破败得令人感伤,薛氏身边亲近的宫人早被处死,偌大个冷宫,只有她一个人,日子过得比从前被冷落的妃嫔还不如……
走了几步,慕容音忽而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安福,愕然道:“本王从前是不是见过你”
安福顿了顿,轻轻垂头:“是,两个多月前,殿下您后宫赏雪,误入假山,奴才当时……便在假山中。”
早已被遗忘的记忆瞬时鲜活,慕容音陡然想起,当日冒雪穿过假山,宛儿曾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太监,当时还以为是哪个毛贼,却不想……竟然是他。
可昔日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监,今日又如何会成为阖宫太监的首领
慕容音沉沉叹息一声,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慕容随和安福自己才知道了……
“难怪今日皇上会让你在这里等侯本王,昔年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吧”慕容音衣袂飘风,提起当年她和怀王的身世,总有一些嘲讽之感。
昔年的事有很多件,但慕容音问的到底是哪一件,安福却很清楚。
“是,昔年杜夫人诞下皇上时,是奴才受先帝吩咐,用一只食盒将皇上从睿王府接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慕容音轻轻一句,不再多说。之后的事情,她已经不想知道了,包括后来慕容随是如何笼络了安福……
大局已定,她早没有心思听了。
又穿过一重回廊,慕容音驻足,不再往前,短短数日不见,皇后已经花白了头发,背对着她坐在廊下。
四周尽是落满雪的枯草,慕容音踏着枯草一步步走过去,对着她的背影道:“我来看你了,皇后娘娘。”
薛氏缓缓回过身来,看向她的眼中满含讥诮:“你是来奚落本宫,是来落井下石的”
“要落井下石,何必等到今日”慕容音静静地站立着,看着这位昔日尊贵无方,如今落魄潦倒的皇后娘娘,清越道,“再如何,你也是先帝册的皇后,虽然被废位,又在谋反中犯下滔天大罪,但新帝宽仁,便不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