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还是有些黯然,这本也是她预估到的结果,可想到宁王不会有事,甚至还能得到表面上的安抚,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低低道:“宁王是没事了,可这样的罪名,谁背呢”
睿王的目光落在方才他写好的那份公文上,慕容音顺着看过去,那个名字她是有些眼熟的,人却未曾见过,听说是个颇勇武的将领。
“那是罚俸,还是降职”慕容音闪着一双水眸,睿王见她还有些天真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睿王无奈叹息一声,沉声道:“本人问斩,家眷流放。这样大的仗打败了,岂是罚俸降职就能了事的可惜此人之前无多少军功傍身,否则说不定还能保一条性命……”
“非杀不可吗……”慕容音有些胆寒,她未想到这事会变得如此残忍,竟要以别人鲜血来铺就宁王的路。
“不仅要杀他,负责此役将领调派的兵部侍郎李元和,也要降职罚俸,调归阁部留用;还有南境负责粮草转运的康州刺史李劲松,更要押解进京问罪。”
“您是这样和陛下说的”慕容音眼中有丝丝迷惘,“明明处置一个人已经够了,为何还要如此大动干戈”
“因为这是最妥帖的做法,错都是别人的,宁王……顶多是刚愎自用而已。”睿王微微垂下眼眸,“况且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只不过他想让我说出来罢了……”
“竟是这样……”慕容音还有些怔愕,语声中含着失望、失落,“想不到所谓的妥帖,竟是这么个妥帖法。”
睿王轻轻揽过她的肩,十余年来,她一直都处在自己的庇护下,不知世上还有这许多残忍。
可她既然选择了要与怀王站在一起,那有些事,便是避不过去的。
“这便是朝局,永远只有倾轧。”
慕容音轻轻点了点头,迟疑道:“我觉得……陛下只是在堵悠悠之口罢了,那位康州刺史,还有兵部李侍郎,上次怀王兄大捷,负责调派将领和转运粮草的不也是他们么有功不赏,无过……却要罚。”
睿王轻拍她的背安抚着,须臾,叹道:“怪只怪他们做事错了时候……这话,可不再乱说。”
慕容音乖顺地点点头:“爹爹放心,这话我出去不说,只对您一个人说。”
“好阿音……”睿王宠溺地看着她,“你啊,鬼灵精,爹爹从前怎未发现你懂这么多”
慕容音抿嘴一笑,却想起前世最后三年,自己在宫中独居的日子。
当时宁王登基不久,朝局还颇为动荡,宁王最迫切想要的,便是一个稳字。
她虽居在深宫,闲暇无事时,一个人也会在心里揣摩朝中各人的想法,其余时间,便是翻看些不相干的闲书,倒也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三年,她身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睿王远在北境,也只有薛简,时不时能去看看她,真算是饮尽悲欢……
可到头来,还是夙愿难偿。
所谓芳菲,也不过是一瞬……
她良久不说话,睿王只当她是困了,便轻声道:“夜深了,爹爹送你回去睡觉……”
思绪被拉回,她笑道:“我愿意和爹爹在一块儿,您公文还没看完,我给您磨墨!”
书房里又响起落笔的簌簌声,慕容泽每写完一本,便会拿给慕容音看看,她稍微点评几句,倒也还能说在点子上。
更漏将阑,桌案上的公文也在渐渐减少着,慕容音时而起身研墨,时而乖乖坐好,随手抓过本慕容泽的书来读,但稍看几页,又觉得艰深晦涩,索性将书扔到一边,和睿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爹爹……”慕容音忽而软软地喊了一声,犹豫许久,踌躇着问,“您和我娘,是怎么结识的”
慕容泽手腕一凝,公文上顿时溅落好大一滴墨点,想起那些旧事,心涟还是会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