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的鸽子和薛简发往怀王府的文书几乎是同一日到的雍京,当宛儿将信笺送到书房时,慕容泽还在为她上次送来的信发愁。
睿王接过纸笺,还未细看,便问宛儿:“那个送信的人又来了”
“是。”宛儿略遗憾地垂下头去,“奴婢有意细看,却被她巧妙避过,算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那人好大的本事,咱们王府竟没找到她的宿处。”
“罢了。”慕容泽摆摆手,将目光移到纸笺上,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深锁。
宛儿见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也揪了起来,慕容音每次送来的信,她都是先看过的,这些信有些要交给睿王,有的是问朝中局势的信,却偏偏要瞒着睿王。
宛儿万万想不通,这次的信笺上只是一首满写离思的小诗,还有就是告诉睿王,不必再插手封州一事,可为何……睿王会露出这种神色
宛儿低眉思索了片刻,忽而道:“郡主写这样的信回来,奴婢倒当真不明白了,她那样娇弱的人,从前闹归闹,一两天也就好了。可这次……竟如此果决,两个月了,都未曾想着要回来……”
慕容泽只有头疼苦笑:“音儿的性子,温柔中含有刚强,总有种不考虑妥协的倔强。就好似一枝细竹,看似欲折,却终于不断。她若是在我这受了委屈,定然会撒娇撒痴,过了也就过了,因为她知道我会哄她;可她这次受的是陛下的委屈,陛下不先服软,她是不愿回来的……”
“陛下服软”宛儿怔鄂道,“陛下他,怎么可能会服软呢”
慕容泽淡淡一笑,沉默不语,世上所有人都是会服软的,皇帝又如何能例外只是有的人服软是下跪认怂,有的……却能在不知不觉中保全自己的面子。
燕帝当然不可能认怂,但他可以妥协……
“王爷”宛儿轻轻喊了一声,慕容泽顿时敛了神情,淡然吩咐道,“你先下去,若音儿再有来信,第一时间送到这来。”
“是。”宛儿福了福身子,悄声推门离开。
屋外安静下来,慕容泽唤来心腹守在门口,随即打开墙上的那道暗门,这封信上的内容,已非他一个王爷能够处置,他必须立刻,去面见燕帝。
其时天色向黑,满宫浮华随着夕阳隐没,当燕帝这边收到敲门信号时,燕帝也想不通地皱了皱眉。
“老十三他出宫才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又往这边来了,叫!”
偏殿的门马上紧紧闭起,燕帝的贴身内监余朝恩也侯到了门外,偏殿中,只有燕帝和睿王两个人。
“臣弟叩见陛下。”
“免礼,”燕帝伸手虚扶了一把,“有何事,要你走这条路来见朕”
燕帝指指身侧的檀椅,睿王谢礼后撩袍坐下,又深吸一口气,才沉沉开口:“臣弟方才收到阿音的一封信……信中所提之事牵涉重大,故不敢迁延。”
“什么信”燕帝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这丫头逃跑近两月,竟还会给你写信”
睿王却没心思去应付燕帝这句嗔怪之语,忧虑道:“千衣楼……”
“什么”燕帝眼中划过一丝震惊,“你是说阿音给你的信中,提到了氐族的那个千衣楼那个神出鬼没的千衣楼”
睿王轻轻点了点头,同九畹阁一样,在数年前千衣楼活动时,大燕这边的细作便侦知了氐族千衣楼的存在,多年来,更是一直将其视为心腹大患。
燕帝和睿王都深深懂得,一个好的细作,能在两国角逐中起到多大的作用……而据他们所知,千衣楼至少有四位手眼通天的细作。氐族这样的势力,怎能让他们不心忧
“信件在此,请皇兄寓目。”
睿王双手呈上那被撕了小半截的信笺,燕帝目光一跳:“怎么这信笺,似是只有半截”
睿王却是神色不动,自若道:“想来音儿是用信鸽传书,容不下太大的信纸,故将其撕去半截。”
燕帝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毕竟在这种事上,睿王似乎没有瞒他的必要。
燕帝单手举着纸笺,念道:“千里遥山水,薄衣已阑珊,今朝楼上看,回首只察泪空流。这是音儿的字迹无疑,看上去,这也只是一首寄托离思的小诗……可细细一看,便会明白,这乃是一首藏字诗的体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