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谷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我呢喃着话,像是从前阿爹哄我喝药时的场景,只不过,如今不同的是,此前所有的一切都不似当初,有些事情,不敢想,不能想,因为一想,整个人就会崩塌,如果连命都似行尸走肉,那么,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等到了长沙,我会好好安顿您,我们就在那里,等着大哥带回好消息。”我依偎着阿爹,替他轻轻的抚平衣角,强迫自己慢慢带着笑。
“阿爹懂,阿爹什么都懂啊,你大哥这次去那,如果,如果能有一点消息就够了,能留下念想就够了,阿爹不要那么多了,阿爹就怕,就怕,你阿妈在九泉之下太冷了,怪我没有及时回去,回去陪她。”阿爹颤抖着双手,狠狠的握住我,那股力气,是积攒在心里多久的痛恨,是有多少无言的命运,多少不公!
“阿爹!”
“不要像你三哥,不要像你二哥,尸骨未寒,葬在他乡啊,阿笙啊,你记住了,等这场战争过去了,你一定要把全家人都带回去,你一定要把我们都带回去。”阿爹反复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念叨着,心碎着。
“我明白,我明白,我会的,只要我们能挺过去,挺过去,我们就一定把他们都带回去,带回锦州。”
“人活一辈子,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落叶归根,我们家,生生死死的,临了了,都不能回故乡怎可行,就算青山处处埋忠骨,也要把骨灰洒扬在故乡才好,这是根,这是归根啊。”阿爹念着话,眼神坚定的看着火车的动向,我顺着他的视线,茫茫一片的,却是雾气满满,打破牙也要咽下去,我不能任由自己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因为眼泪是没有任何用的,眼泪的悲伤,会连同着阿爹更心痛。
在如今,我能做到的,就是安顿好现在的日子,仗是打起来了,可是日子还要过,前线再怎样的吃紧,后方都是力量的坚壁。
“焦土抗战,人人有责”当火车满满进入长沙站内,几个大字,醒目的让全火车的人们都目光定格了,随着人群的慢慢移动,我扶着阿爹,顺利的下了火车,出站后,只一眼,人群外那人穿着军装一个抬眼,我望过去,就是一种希望,我看着他就是我的一种希望,就是所有中国同胞看着他们的希望。
“孔笙小姐,别来无恙。”彼时严颂声长官看着我,自然地伸过手拿过行李。
“又见面了,严长官。”我勾了勾嘴角,想挤出自己的笑容来,可是满目都是悲凉过后。
“这是我父亲,阿爹,这是长沙警备部的严颂声长官。”
“您好,伯父,一路辛苦了。”严颂声微微低下身子对着我阿爹道。
“不辛苦,你们才辛苦,国家有你们,难得,难得!”阿爹回着话,轻轻摆着手,眼里积满泪水,我知道,这一刻里,透过严颂声的脸,阿爹看到的,是二哥。
“请吧。”严颂声看着我们,伸手道。
“谢谢你。”我点点头,先扶着阿爹上车去,再自己上去,严颂声则轻轻的帮我关好门,他走过去,坐到前面,车子一动,车上却是各怀心事。
“我帮你找了一处房子,就离你的医院不远,是个公寓,足够你们住了。”严颂声开口道,他说着话,身子微微转过来,眼神看着我。
“那怎么好……”
“不要拒绝了,这是钟樾托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与他早年同共事,一起论兄弟相处,你的事情,此刻就是我的事情。”严颂声认真道。
“伯父的身体也不好,住的远了,你在长沙医院也来回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