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都,翼城。
浍水河旁,车辚辚,马萧萧。
文绣着“晋”字的大纛和文绣“曲沃”的大纛,分列于两军阵前。
已继位近七年的姬称曲沃武公意气风发的立于曲沃中军,其叔父,已受封于韩原的韩万亲为其驾车,梁国世子弘为车右。
梁国本出于秦,梁国始祖康伯乃秦仲少子,宣王时予其先祖伯益之地梁,赐子爵,后周东迁,康伯勤王有功,平王晋其爵为伯。
历史上,秦穆公灭梁国,其子孙皆奔晋。
梁国与曲沃一系关系素睦,为曲沃武公驾车的这位梁弘就是后来的梁国第三任国君嬴宏。
梁弘为质于曲沃,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梁国是尊曲沃为晋国正宗。
前军阵前,翼和曲沃的两军车马,相对列阵,一车对一车,中间留有百步的距离。
这就是标准的春秋时期的野战模式了,两军交战,双方的兵马列阵后要进行“配对”,以车为作战单位,一车有且仅能只有一个对手。
此时,双方尚未交战,阵前的士卒却并未因此而放松,每辆车的御戎都是手持缰绳,精神高度绷紧,时刻等待着命令。
其他人则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兵刃,目视前方,谨慎的关注着对手的一举一动。
翼城系中军,晋哀侯有些紧张,他的父祖辈在与曲沃的战争中,基本上以败绩居多。
即便偶有胜利,也是因为王室的介入。
自从他的曾祖,晋昭侯被潘父弑杀之后,成师及其子孙就开始和他们文侯子孙公开对立。
他的曾祖,晋孝侯被成师的儿子鳝弑杀,他的父亲鄂侯在九年前去世。
曲沃一系趁着他初即位,兴兵攻打翼城。
若不是曲沃一系和周王室已经闹掰,周王派虢公前来援助,他这个名义上的晋侯,文侯嫡脉,死后可能就要以发覆面,无颜再见文侯了。
算算时间,从他的曾祖晋昭侯死,潘父迎成师入翼,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
他不知道这是否有特殊含义。
因而,在战前,他特意命巫祝为此战进行占卜。
最终得谦卦,爻用六五,曰:“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
巫祝对此解释称,文侯子孙之所以衰败,根本原因在于成师及其子孙诈夺公室,侵陵大宗,大宗出兵征伐逆上的小宗是古圣先王所褒扬的正确举措,是公理之于强权的正义之战,正义是必胜的!
对于此说,理智告诉他,这完全是巫祝为了让他安心的举措,而感情上,他却宁愿相信巫祝所说的是真的,他这个文侯子孙是一定能够战胜成师子孙的,最终实现晋国的统一。
不过,当看到曲沃与陉庭联军齐整的阵容,高昂的士气,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说实话,翼城的兵马都被曲沃打怕了,在心理上对于曲沃是畏之如虎。
士气稍稍有些低沉。
晋哀侯将目光投向他的御戎栾成栾共叔也称栾共子。
说起这位栾成,也算曲沃问题的专家。
栾氏一脉是出自晋国公室,有史可考的栾宾乃是晋靖侯的庶孙,晋昭侯时,封成师于曲沃,以栾宾傅之。
而栾成正是成师之傅,栾宾之子。
虽为父子,然而栾宾死后,栾成叛曲沃归翼。
故而,栾成对于曲沃内部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
栾成面对着曲沃和陉庭的联军,也是忧色不减。
双方虽然人数相当,但是明显对方士气更胜,而且车马武器优良,非己方所能比。
作为同时了解曲沃和翼城内部情况的栾成,此时虽谈不上后悔当初的抉择,但是心中的不忿,恼怒、无力却是无法消减。
相比于翼城贵族的腐朽,堕落,士卒不堪一击,宛若一位迟暮的老人,曲沃更像是一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士卒皆受成师及其子孙之惠,遇战,人人皆乐为曲沃之君效死。
栾成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叛曲沃归翼,是因为他始终认为翼城系才是晋国正宗。
却没想到,翼城在文侯、昭侯之后,短短的三十年间,竟然堕落无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