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国有以文取仕的传统,很多寒门学生为了让自己诗名远扬,各种各样的诗会无疑是一个好去处。
而万花楼的诗会在年轻人之间影响力最广,门槛最低,不用到处找关系,托门路,只要有钱,就能参加,只要有才就能出名。
因此不少渴望一诗成名的寒门,都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地交了诗会的入门费,饿得一脸菜色,就为了等这一炷香的时间。
随着楼中那一炷香燃起,楼中所有的人第一个动作都是衣袖一挥,潇洒地拿起毛笔,在砚台中蘸饱了墨水,心里似乎有无穷佳句,只需落笔一首诗就能挥毫立就。从楼上看下去,楼下众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个人都在笔尖堪堪碰到纸面时又愁眉苦脸地停了下来。
付月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此情此景,与前世那些学生做数学题时,不管会不会,先笔走龙蛇地在题目下方写上一个“解”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管题目能不能做出,这个“解”字的气势必须要足!不管写不写得出诗,这蘸墨的范儿必须要有。
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楼内,付月这一声笑显得有些突兀,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付月看过来,众人从方才那声笑声之中感受到了轻视,又见原来笑声是一名十来岁的小侍女发出的,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回过头继续苦思冥想诗句。
从付月的角度看去,楼下的众人的神色简直千奇百怪,有人时而望望天上的月亮,时而看看阁楼上的芷文,有人在纸上写下了一句什么,又很不满意地叉掉,有人耐心地开始磨墨,又将墨水如茶水般喝进肚子里,看得付月一阵咋舌……
随着那香烧得越来越短,楼下众人的神色也越来越焦躁,越是抓耳挠腮,便越是想不出什么好句,急的几人差点将宣纸都扯破。而也有少数几人已经完成了诗句,或是老神在在地闭眼休息,或是在心里默默吟哦自己的诗句,脸上露出满意至极的神色……
一炷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那炉中之香很快就燃尽了。
“时间到!”芷文在楼上宣布了一声,“诸位公子请停笔。”
阁楼上的大家都发话了,那些没有写出诗句之人纵然心里有无数不甘,却也不愿在美人面前丢脸,都强装镇定地搁下笔,看起来也不失潇洒风度。
四名侍女走向场间,开始一桌一桌地收写诗的宣纸,那些没有写出诗句的人当然不会将自己的纸张交到芷文面前丢人现眼,也有一人些明明已经写出了诗句,却仍然不肯将自己的作品奉出,他们自知自己的作品即便交上去,也不过是贻笑大方,还不如留在手头,以保留几分尊严。
四名侍女在楼下走了一圈,总共收上来二十来首诗作,皆集中在芷文的手中。
芷文双手捧着这些诗稿,柔声道,“这薄薄二十张纸,却有二十几轮明月之重,感谢诸位公子不吝诗才。”
“作诗之道,有人生而急智,锦绣文章信手拈来,如大江滔滔,一泻千里;有人擅苦吟,字句推敲,诗情练达,韵味悠长。我万花楼的琴诗会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其实对一些擅苦吟的公子很不公平,实是良宵甚短,无法照顾到所有人的行文性情,芷文倒需要先向公子们赔个不是。”
听到芷文说的这一番话,付月心里暗赞了一句,这女人一张嘴真是厉害,既将那些写出诗歌的公子夸了一顿,又以退为进,以赔礼道歉的形式安慰了那些没有写出诗来的公子。
果然,楼下原本有些沮丧的人听到芷文如此说,纷纷开口。
“芷文姑娘,莫要为我等说好话了,我们才情不足,写不出诗就是写不出,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刘三编,你才情不行就才情不行,别扯上我,知我者芷文姑娘也,我正是姑娘所说的苦吟之人,这一炷香的时间对我而言实在太短,若是芷文姑娘愿意看明月诗,容我回去斟酌推敲一番,一个月后再将诗作奉上可好”
“韩平,你要不要脸了,芷文姑娘才没有空看你那破诗呢,写首诗要一个月,你当是生孩子啊。”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之声,众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起来,原本因为没有写出诗句产生的尴尬,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氛围之中悄无声息地被化解……
趁着众人交谈之际,从侧厅之中鱼贯走出了十几名侍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