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爷爷再不像曾经那般温和慈爱，而是变的冷漠残忍！我亲眼看到他一次次地将人捉回此处，剥皮放血，就为了修炼那一门邪术…”
“我知道…邓家早晚会有此报应，我想阻止爷爷，可每一次，他都表面上答应下来，可过后却变本加厉…”
“尤其是这几年，爷爷愈感身体大不如前，几乎每日每夜都要擒回无辜百姓，用他们的鲜血修炼！”
说到这，秦阳的脸色已经彻底呆滞下来。
他根本无法想象，一个百姓口中十恶不赦的邪魔，所做一切竟只是为了保住孙女的性命。
秦阳忽然想起桃浅，想起她体内肆虐的寒毒和毒发时的痛苦柔弱。
这一刻，秦阳突然陷入了迷茫。
他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告诉他，想要救桃浅，就要杀无数无辜生灵，他会如何做。
或许，他也不会在乎吧
只要能让她活着，屠尽天下，又何妨
人都是有罪的吧
就算拿这世间所有生灵性命，换她一世安康，恐怕自己也在所不惜吧
秦阳突然发现，他心底原本坚持的一些东西，此刻轰然破碎。
何为善
何为恶
相比于那些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的山匪流寇，邓翎无疑是善的。
毕竟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孙儿的性命。
在这个修真者视生命为草芥的朝代，他虽为恶，却有所向往。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该死。
因为情也好，爱也罢，也不过是他的私欲。
人，终究是矛盾与孤独的。
那些所有值得你赴汤蹈火的，永远不是给你快乐的，而是伤透了你，却又曾经给过你片刻温暖的。
而仅仅只是片刻。
生而为人，会有遗憾。
“哧！”
直到胸口处传来一丝冰凉，秦阳眼中的茫然方才缓缓散去。
低头，他看到邓柔手中的一柄短小匕首正不偏不倚地插在他心口的位置。
“虽然我爷爷死有余辜，但你杀了他，依旧是我的仇人！”
那一张如玉般苍白的俏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悲，仿佛此时她所说的一切，都仅仅是一份宣告。
只是奈何那匕首虽然锋利，却仅仅只划破了秦阳的衣衫，甚至连他的皮肤都未曾刺破。
小黑的身影从半空落来，一双眼眸中已经涌满杀意。
就像邓柔想要为爷爷报仇，它同样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秦阳半分。
“哎…”
秦阳苦笑，缓缓从邓柔身前站起，转身朝着祭台顶端走去。
“你走吧！”
闻言，邓柔美眸微凝，眼眸中似是闪过一抹失落，一抹怀疑，还有一抹淡淡的苦涩。
“希望你不会后悔…”
天地俱寂。
甚至连风都停止了呼啸，唯有远处黑暗中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为这无望的黑夜，增添了一丝生气。
邓柔转身离开，脚步虽有些虚浮，只是一双美眸里却闪烁着一抹从未有过的执拗。
秦阳站在祭台顶端，望着眼前那盛满鲜血的石潭，眼眸中满是悲凉。
此时他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感慨，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复杂莫测。
他一路从青山村走出来，手上沾染的鲜血越来越多，却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般茫然无措。
说到底，他与邓翎本质上是一类人。
他心底的大义，底线，若是放在感情面前，似乎都有些不值一提。
原本秦阳并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因为在他心中，自己似乎永远不会沦为一个残忍杀戮的妖魔。
可若是为了她，抑或是她呢
那些坚持，那些原则，那些底线，真的还会成为束缚自己的准则么
不会。
秦阳几乎不用考虑，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邓府上空的血气已经彻底散去，繁星洒落光芒，就连夜月也无法遮掩分毫。
此时小黑已经沉入了眼前的血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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