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梅和兰心双双跪坐在软垫上,面前的炉火烧得很暖,暖烘烘的夜的气息在室内弥散。
远处传来更鼓声,兰梅用心数了数鼓声,已经是四更天了。
陈氏歪在枕上,她睡着了,枕边传来鼾声,从这鼾声上听得出来,她这是实在困倦难耐,才暂时进入小睡。
她外衣鞋子都没有脱,只有头发散开披了一肩,从那凌乱的头发和压皱的衣衫上可以看得出,她不久之前还在疼痛中挣扎、熬煎。
主子终于不闹腾了,兰心困倦难当,忍不住打个哈欠,把头靠在兰梅肩头上,闭眼浅睡。
兰梅轻轻摇醒她,压低声音:“不敢睡,万一大太太再疼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人,脚步杂沓,在这静夜里听上去显得十分纷乱噪杂。
是谁李妈回来了
兰梅赶忙起身,赤脚悄声挨过去守住门口,心里狠狠地骂着李妈真是不知死活的老东西,这大半夜的,就不知道轻点,大太太好不容易才合上眼,惊扰了她睡梦,你有几条命来赔
她没有骂出来,因为隔着门缝,她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不是李妈,而是兰草,和兰草并肩而立的,是一个比兰草稍微矮一点瘦几分的玲珑身形,借着满院子白晃晃的月光看,那正是柳万的童养媳妇,角院的小哑巴。
快要圆满的月光,十分皎洁,清亮,像一匹清澈的透明绸缎软软洒落,那小小的身子全部笼罩在月光影里,恰如披了一片圣洁的白纱,显得朦胧如梦境,灿烂如花开。
兰梅顿时看呆了,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小童养媳是那么美,美得不可言喻。不能言传,不可贸然惊动,只能在远处静悄悄地打量。
兰梅深吸一口气,那句骂人的话被强行咽回嗓子。不敢骂,她可是大太太连夜请来救治病痛的人。
李妈气喘吁吁赶上来,所有跟着的人未得允可哪能继续上前,敛步守声,不敢跟进门来。
管家娘子眼看着李妈带人进门。她想跟进去,又没有得到大太太许可,这大半夜的,她也不敢要求面见,就这样离开回去睡觉,她又不甘心,谁知道屋里要发生什么事儿,是不是和自己会扯上关系,万一扯上呢,只怕自己还在睡梦里做梦里。就已经被人狠狠参了一本,思来想去还是守在这里妥当,有什么还可以随时辩解一两句。
跟着管家娘子的几个婆子自然也不敢回去睡觉。只有磨坊的几位妇女跟进来,远远看了看,也瞧不出有什么现成的热闹可看,不敢近前,更不敢逗留,悄悄溜回去了。
陈氏睡得很浅,哑姑一进门她就闻声醒了,兰梅兰心赶忙搀扶。她急切地看一眼,看到哑姑终于来了,顿时放心;可是目光扫到旁白的兰草,顿时眼里隐然闪动火花。声音沉沉,“大半夜的你们居然不在自己屋里乖乖睡觉,跑到磨坊那样的肮脏地方去给一个低贱的推磨婆子接生,真是胡闹,万哥儿媳妇不懂事,身边伺候的人难道也不懂事吗兰草你这贴身丫环究竟会不会当”
兰草不敢动。也不敢辩解,大太太一向以宽厚待人,一旦用这样重的语气跟人说话,说明她真的很生气了。
“不懂事的小蹄子,还不跪下自己掌嘴!”李妈在身后低喝。
兰草一哆嗦,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她怕摔着了怀里的孩子,赶忙抱在胸口护着。
陈氏苦着脸,摆摆手,“罢了,现在不是立规矩的时候,以后小心提醒自家主子别再重犯就是了。她是个哑巴,有些事儿不太懂,可你不聋也不哑,你就要当好你家主子的耳目。李妈你歇息去吧,这里有兰梅伺候呢。”
兰草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太太恩典,赶紧爬起来躲到哑姑身后。
陈氏眉头一皱,“你躲着干什么快告诉你主子,我身子不舒服,今晚天刚黑就有些不舒服,本以为贪吃多吃了一块肉闹肚子呢,谁知越到后来越难受,后来竟然疼起来了——你快问问你家主子,是不是腹中的孩子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