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哑姑里里外外翻动查看了几遍,九姨太感觉那个抹布缠裹的手才从自己身体里轻轻抽出,替她盖上了被子。九姨太紧紧闭着眼睛,巨大的羞耻感在心里翻江倒海,她觉得自己没脸再看这个死妮子的脸。但是忍不住想看,偷偷睁开一道眼缝儿,瞅见她已经揭下糊染得一团浑黄黑红的白布,丢进炉膛里烧了,然后在水盆里洗手,洗完了,那小小的身子站着愣了一会儿,好像在费神地思量什么。
望着这单瘦的女子,九姨太心头一阵恍惚,她感觉自己真是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她明明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身份是这个大家庭里的童养媳,丈夫是个傻子,这样一个角色,真的会看病吗而且是很多大夫看了都没效果的暗疾。那些大夫一个个都是装着一肚皮医术和几十年行医经验的好大夫,难道会比不上一个毛孩子
是自己鬼迷心窍昏了头还是有病乱投医,实在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
都有吧。
她记着这小姑娘替自己接生的情景,那时候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已经散尽,一口气飘飘渺渺拖着,她甚至听到王巧手带着哭音的声音在嚎叫说没救了,快预备后事去吧——还有谢先生,灵州府最大医馆里最好的大夫,他的声音隔着帘子从外面传来:不行了,难产,没救了。
她看到死亡的影子在自己头顶上飘来荡去,在狞笑,在招手。
她闭上眼等死。
就是这小哑巴救了自己,谁能相信呢,就是她,这个默默无闻受人歧视的小姑娘,竟然是她在最后关头跑进来将她母子从死亡线上硬生生拽了回来。
所以当暗疾一天天加重的时候,她自然想到了小哑巴,也许她有办法,她连难产都救活了,这样的妇女病肯定会诊治。这也是她三番五次央求老爷答应派人去喊小哑巴的原因。
现在看来,自己错了,她毕竟是个孩子,还是个残缺人,她又哪里真懂得医术呢也许,上次的接生,只是老天不要她母子死,才借了这小丫头的手让她母子活了下来;不是小哑巴有多神奇,那只是巧合,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要不是亲身经历,自己肯定不会相信那是真的,所以柳老爷至今都不相信。
毕竟,有时候相信老天,要比相信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更让人心里能接受一些。
遇上实在难以解开的事情,就把它推给天意,这是最稳妥也是最懒惰的做法,却是古今中外通吃的万能法则。
小哑巴摸摸李万娇的被子,李万娇心里懊悔叫了她,叫来是指望看病,却被莫名其妙折腾了一番,还不如不叫呢。李万娇不愿意再看到这小哑巴的目光,干脆闭上眼装睡。
两个小手拉起被子替她盖严实了,又掖掖被角,转身走了。
脚步轻快,门吱呀一声,那个小小的身子已经闪出门不见了。
真是岂有此理!
这就是所谓的看病
不开方子,不抓药,强行看了人家的就走人
李万娇彻彻底底被耍了。
气得简直要喷血。
丫环仆妇们轻轻进来了,围在枕边,嘘长问短,都想知道这小哑巴究竟怎么看病的结果呢
但是她们很快就失望了,她们的九姨太疲倦地闭上眼睛,说自己很累,一句话不想说,只想好好睡一觉。
如果,那个露出下体的过程也算是看病,那也实在太丢人了,她没法说,说不出口。
柳丁茂毕竟记挂心爱的小姨太,没有走远,也赶进来了,脸上含着了然的微笑,“怎么样万娇,是不是后悔叫她来了我就说过嘛,一个孩子,除了干粗活儿,也没见她会做别的,又怎么会看病呢你这是有病乱投医,可以理解,现在终于死心了吧,我看还是叫人去请谢玉林来——就算他病着也要请过来”
李万娇死了一样静静横躺,不说话,不睁眼,心里狠狠诅咒着那个小蹄子,恨不能把她浑身拧上几十个青色肉疙瘩出来才解恨,可是不能说,不能告诉老爷自己受了侮辱,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
人常常说有一种亏叫哑巴亏,吃亏了还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憋着,现在看来,自己刚才吃的正是哑巴亏。
哑姑快快走着,身子轻飘飘的,从后面望上去,长长的乌黑发丝垂在脑后,长长衣衫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