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陈氏打开宣纸,不经意地粗粗扫了一眼。
兰草恭恭敬敬站着,小脸儿不敢看一边的白子琪,却又想看,故意地板着脸,声音很响亮,口齿清晰地复述着主子的三条要求。
“不准用香料难道连绿泥香也不能用吗那可怎么行绿泥香可是我们灵州府最名贵的香料,安神宁心理气调息助益睡眠,效果都很明显,我现在每晚要是不点上一盘可是睡不着觉的。”
不能用酷爱的绿泥香,这不等于要陈氏的命吗,所以她闻言就软软地反抗了一句。
白子琪的注意力却被第二件事吸引,“她说不能泼水、灌水、针刺穴位,也不能乱动那是什么道理”
说着看了眼炕上,炕上的柳万正跨骑在一只大肥猫背上逗着玩,猫被折腾得痛苦不堪又无法摆脱,喵喵叫个不停。柳万病情发作过后其实挺乖顺的,除了嘴角有些向下耷拉,和正常孩子没什么大的差别,有时候说出的话也完全是十岁孩子的智力。
兰草摇摇头,对于大太太和白表哥的疑惑,她一样都不能解答,她来只是做个传声筒。
白子琪从大太太手里接过那张生宣。
字体不大,但是稀疏,给人感觉写字的人才刚刚习字,连笔都捉不稳,所以写的有点吃力,字迹歪歪扭扭,不过还好,还算清晰。
看着看着白子琪眉头皱成了一团揉得变形的抹布。
这写的是什么字体
怎么看着挺陌生。
柳陈氏发现了外甥的异常,也俯身来看。
白子琪将宣纸摊开在桌面上,一字一字往下看,一共三行字,前面的大,后面紧跟着一串小。
白子琪看看他姨母。
大太太望着外甥。
两个人同时反问:“这写的是什么啊怎么叫人看不大明白啊”
陈氏摇着外甥的胳膊:“琪哥儿你是读书人,学识深厚,你应该认识吧”
她的外甥有些茫然地摇头,“姨母,这、这分明是汉字,可是,又好像不是啊,汉字不是这个写法。虽然我朝自开国以来地域上就偏于一隅,但是对于中原汉文化,两代帝王都十分重视,我等学子更是日夜勤奋学习,从上古到春秋战国到隋唐五代,哪朝哪代的文史典籍文化变迁我们都掌握了个大概,汉字从仓颉造字开始,流传至今经历的各种变迁,各种不同字体,包括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隶书楷书魏碑行书草书外甥都曾有所涉猎,做过研习,可是姨母,这字体实在是生僻啊,初看简单,细细琢磨却又和当今字体大有不同,所以外甥只能粗粗认出这几个形貌繁杂的字体,另外这些看着十分简单,可我竟是一个都认不出来。”
两个人抬头看,那小丫环兰草一脸笃定候在原地。
“这字是谁写的”
陈氏的神色有点阴沉不定。
兰草不卑不亢:“回大太太话,是我们小奶奶写的。”
陈氏紧跟一步,“你亲眼见着她写的”
兰草一看这神色,就预感到事情不好,心里紧张,但是口齿不乱,“奴婢在一边研磨铺纸,看着我家主子写出来的。”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陈氏忽然发话:“兰草你回去吧,好好地伺候你家主子。”
等她小小的身影刚迈出门槛,白子琪就等不及了:
“姨母别急,外甥在寻思,这可能是华夏周边哪个蛮夷小国自己创造的文字所以世人不识,要不外甥带出去请那些学识高深见多识广的老先生瞧上一瞧,说不定有认得的。”
白子琪书生心态,见了从未见过的字体,又惊讶,又喜悦,这是好学之人骤然见了一种新学问的喜悦恨不能当下就学会它,掌握它,所以这纸上的内容写了什么他倒不急于知道,更想弄清楚的是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字体。
陈氏却眉头暗皱,“这个小哑巴,哦不,万哥儿媳妇,她一个穷佃户家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会写字呢以前没听说过我们庄子里哪个佃户家的孩子进过学堂,况且这田佃户家更比一般人家贫寒一些,一双儿女都是哑巴,要是有钱送孩子进学堂,那肯定就有钱带孩子求医看病了……不对,琪哥儿,我总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你想想,这事情细细一想就不对劲,她一个小哑巴,要是家里有钱也就不会拖着租子迟迟不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