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帘子落下,她小小的身影已经快步闪进门去。
北方最常见的通铺大炕,炕上铺着全灵州府都有名的羊毛织毯,织毯上面又铺一面绵软的棉线薄毯,整个炕上人坐着很舒坦,几张单人羊毛缎面褥子只有夜晚睡觉时才铺开,白天叠起来整整齐齐摆放在靠里的炕琴上。
陈氏身子斜斜靠着一面方形茶色绸面绣花黑色丝线滚边靠枕,一面闲闲地说这话,一面轻轻拍着被窝里的身子。
白子琪为了说话方便,搬了凳子靠近炕边,一面陪着姨母说话,一面用目光扫视着那个在姨母安慰下还哼哼唧唧的人。
白绫绸圆枕松软绵柔,枕在上面的脑袋却很不舒服的样子,一会儿哼哼几声,一会儿又哼哼几声。
陈氏只能低声再低声,温柔再温柔地哄着,拍着。
“爹爹坏,为什么他自己就能骑马,偏偏把万儿一个丢外头害万儿好几天见不到娘亲,万儿夜夜想娘亲。”
圆圆的脑袋上,那张元宝形的嘴里嘟囔出一句话。
陈氏贴着他耳朵,“谁说爹爹不要万儿了,是雪厚,路滑,马车不好走嘛,爹爹舍不得叫万儿骑马,万一颠疼了万儿的身子,娘亲心疼呢——”
那元宝嘴还是不依,含混不清地撒着娇,“爹爹不疼万儿了是不是疼的话就不会把万儿和老钟叔丢在外面,他是不是打算不要万儿把万儿扔在外头喂恶狼呢爹爹现在有了小弟弟,就去疼小弟弟了是不是”
一直闻言软语的陈氏听了这话不由得一呆,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外甥。
白子琪也正在目光清亮地望着姨母。
陈氏叹一口气,摇头,“傻孩子,才会说出别人不敢说的傻话,可是琪哥儿你不觉得有时候傻话也是大实话吗你也看到了,哪次你来吃饭你姨夫都来陪着我们,这次呢,他只来匆匆和你打个照面,这两天就再也难见他的面了。唉,也难怪,人家有了又健康又聪明的儿子,粉苞儿花朵儿一样惹人爱呢,他又怎么愿意来我这里听一个傻子哭哭啼啼吵闹呢。”
这话牵扯到人家的家务事,又是夫妻关系,又有父子利益,白子琪知道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插嘴,再说自己又是晚辈呢,长辈的事情晚辈哪能随便评说,他只能专注地看着枕头上那个面色淡黄一脸病容的小表弟。
一个人无声地走近,扑通跪倒在炕沿下那几方青砖地上。
尴尬被打破了。
两个人齐刷刷去看这个奇怪的闯入者。
翠绿色外衣,青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