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前,太学之内。
今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立秋,太学正门内的广场中央摆放着各色新摘的蔬果,以此来庆贺丰收。
从蔬果身上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满头白发的葛守正迈步登上台阶,颤巍巍地向着高处的课室走去。
他教授经学已有数十年了,起初是在京郊的蒙学授课,后来受到微服出行的先帝赏识,被召入了太学。
此后,他便在太学中担任教授,直至今朝。就连当今皇帝的启蒙,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立秋,是每年太学开学的日子。今年,上一届太学生刚刚结束学业,葛守正即将教授的,是一批新的学生。
想到即将见到新的学生,年近八旬的葛守正忍不住生出一丝期待。
“不知今年的学生中,会有多少好苗子!”
他教了一辈子的书,学生几乎已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甚至还要胜过他自己。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迈入了课室的门。
讲台之下,已坐满了学生。葛守正向下望去,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站到了讲台正中,运起丹田之力朗声道:“上课!”
出乎他的意料,台下的学生并没有整齐地起身,而是一个个东倒西歪、磨磨蹭蹭地从蒲团上爬起来,而后有气无力地应道:“先——生——早——”
葛守正心生不悦,但他从教多年,早已养成了宠辱不惊的心态,于是他忍住怒火,淡然地点点头:“同学们早,下次整齐一些,坐吧!”
没有回应,没有感谢,学生们就那样随意地坐了回去,用懒洋洋地目光望着葛守正。
“好!我们开始上课!”葛守正坐到了讲台正中的长几之后,“今天要讲的,是五常。人有五常,曰仁,曰义,曰礼,曰智,曰信。”
下方的学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昏昏欲睡。葛守正见此情形,心中的怒气更盛,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仁者,大则心怀天下,小则宽以待人。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诸位同学,你们想必也不希望自己讲话的时候,别人不予理睬吧”
葛守正知道,台下的学生皆是权贵子弟。但他实在难以忍受身为教师的自己被如此轻慢,于是便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学生,希望他们能有所收敛。
一些学生听了他的话,的确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愧色。葛守正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就听一道倨傲的声音从学生的中央响起:“先生,我们自是不希望自己讲话的时候,别人不予理睬。但我们更不希望,有人在我们面前喋喋不休地讲些废话。”
葛守正循着声音的来源移动目光,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孔华裳。他从装束上猜到,那是孔家的少爷,但他还是忍不住哂笑道:“是吗人伦纲常
也成了废话了”
他起初满不在乎,因为他坚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只有个别冥顽不灵之人才会赞同,大多数的人,都会站在他的这一边,捍卫人伦纲常。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其它学生的身上时,他脸上的自信便飞速消逝了。因为他发现,学生们非但没有与他一道反对孔华裳,反而以一种轻视的眼神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傻瓜。
“当然了!”在他的惊异中,孔华裳自信满满地道,“我只问一个问题,先生你吃肉吗”
葛守正摸不清孔华裳的用意,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对于被你吃掉的物种来说,你的仁又在何处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不成,你也想被人吃掉”孔华裳眼中带笑,只是那笑容里满是讥嘲。
“你、你……”葛守正气得须发皆张,颤抖地指着孔华裳,说不出话来。
“看来先生并不想被吃掉了,”孔华裳双眉一挑,“那你所谓的仁义,不就是假仁假义嘛!这假仁假义,不是废话,又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