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宫去。
她一步迈进景仁宫后殿暖阁的门槛,已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当目光一触
及那形容枯槁躺在炕上的嘉贵妃,婉兮便顾不上自己了。
她忙上前握住嘉贵妃的手,迭声说,“……嘉姐姐我来了,我来了。你有什么
话,这便放心对我说,我听着呢,一个字都不会落。”.
嘉贵妃金静凇紧紧抓住婉兮的手,干涩的嘴唇阵阵颤抖。
她祖上是高丽人,她便也生得纤瘦苗条。本就生育过四个阿哥,生育带走了她
的青春、她脸上的光华,此时的她形容有些枯槁,便连最好的长白山老山参都吊不
回来了。
这样的嘉贵妃,叫婉兮不由得回想起当年的慧贤皇贵妃来——都是这样的枯槁瘦
弱,都是这般的宛若油尽灯枯一般。叫人看着,不管曾经还有何样的恩怨,这一刻
却也都只剩下了心疼。
“永瑆……令妹妹,我的永瑆……”
婉兮不想在这个时候掉泪,可是此情此景,她终是忍不住眼圈儿已是红了。
她回握住嘉贵妃的手,用力点头。
“我记着呢。嘉姐姐,我没忘了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帮你照顾着永瑆。我会
用我曾经对八阿哥、九阿哥的心,一样一样地护着永瑆……”
婉兮提到八阿哥永璇,还有死去的九阿哥,嘉贵妃那干涸的眼中终是又涌出了
不舍的泪。
她便将婉兮的手攥得更紧,一双眼都舍不得眨,只直直盯紧了婉兮。
“永璇……永、永珹。”
婉兮一眨眼,终是一滴泪,无声滑落下来。
嘉贵妃不仅将尚且年幼的永瑆托付给她,这会子更是将她另外两个儿子:四阿
哥永珹和八阿哥永璇,一并全都托付给她。
婉兮明白,这是一个母亲即将远离之前,在这世上最最放心不下的。嘉贵妃不
舍只顾着一个孩子,嘉贵妃便这样挣扎着将另外两个孩子也一并托付了。这不是嘉
贵妃贪心,这是嘉贵妃已是实不得已。
婉兮落泪道,“对于三位阿哥来说,我怎么都比不上嘉姐姐。我也是没当过额
娘的人,但是嘉姐姐请放心,我必定尽我全力便是。”
嘉贵妃哀哀点头,将婉兮的手攥了又攥。
“……我当年,对不起你太多。我若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一定要报答你。”
婉兮双泪如珠滚落,用力摇头,“……都过去了。嘉姐姐别再说这些,好歹再养
着这一口气。皇上就来了,嘉姐姐再等一等。”
这个十一月,这个天杀的十一月。
这个十一月,因为皇后那拉氏即将临盆,后宫的一切事体便要婉兮都扛过来。
这还得要感谢皇上之前给了语琴几次试炼的机会,这才叫婉兮自己忙不过来的时
候,还可将有些事托付给语琴。
婉兮偏偏在这个十一月开始,感到莫名的疲累;一旦累了,便连饭都吃不下
去,只想吃几口那刚腌渍三个月,酸味依旧的海棠果去。
可是那海棠果终究比不得膳食,无法给她足够的能量和热度去,便往往并不能
挽救她的疲惫去。
进宫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便也因为此,她自从十月回宫,便几乎没什么时间去看望嘉贵妃。除了刚回宫
时的一次请安,之后便再没好好说过话……
这个十一月,皇上正式发兵讨伐阿睦尔撒纳。西北战事又起,这回因班第已
死,朝廷缺少了解西北军情的将领;又因为阿睦尔撒纳寻得俄国的支持……再加上之
前平定达瓦齐,还可利用奇兵制胜;而这一次阿睦尔撒纳是笃定知道朝廷必定发
兵,故此反倒是他以逸待劳。
这二度平定准噶尔,难度注定是前度的数倍。
故此皇上也全力忙于前朝,除了按日子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之外,便连后宫
都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