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瞿在城郊的地方搭建一间木基的两进简陋木屋,棚顶用扎的密实的草盖和黄土铺就,十一月河阳少雨,因此屋内还算干爽,只是天气转凉,火炭供暖到底范围不大,商瞿只怕时玖的身子受不住。
“我没事,”时玖及时制止了商瞿想要买宅子的想法,“咱们现在手里能用的钱不多了,得精细着花……”时玖掰着指头算日子,说来他在雍州还有一小片药园当时托在季老手下,请他帮忙顾着,没想到如今境况那小药园竟然也算得自己的资产了,果真世事无常。
“不用担心钱,”商瞿这几日白天都在一家铁匠铺子里打铁,一日下来也赚得几文大钱,“说好了我养你的,不让你吃苦。”
时玖心里一阵酸涩,说到底还是自己累着他把日子耗在大楚的残破山河里。他劝了好几次,让商瞿不要去铁匠铺子里卖力气了,商瞿倔强着,不论如何也不肯。
“放心吧,饿不着你。”
时玖拉过商瞿掌心茧子遍布的大手,轻轻摩挲他因为打铁被熏黑的指甲缝。
商瞿也瞧见时玖的动作,知晓时玖一向爱干净,便轻轻缩了下手指,想抽身去洗,却被时玖紧紧拉着手不放。
商瞿无奈,想摸摸时玖的头却碍于自己手上的污垢,只是轻轻抬了抬手,虚抱了下时玖,说道:“乖,等我去清理……”
时玖不听他的,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商瞿的手指,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时玖攥紧了他的手,笑道:“那我每天都陪你去。”时玖知道商瞿一旦决定的事情自己是很难劝动的,又不忍心强迫他,反正商瞿一身力气,打铁就打铁把,他高兴就成。时玖安慰自己。反正自己陪着他,人就在自己眼前,也不会受欺负。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商瞿了。
时玖乔迁新居的时候,直接在一进房门的大堂支桌扶上时诵的牌位,在牌位下面不进水食,跪了一天一夜。时玖看着那块漆黑的牌位,在心中跟父亲发誓,总有一日要打回新亭,只待亲父魂兮归来之时,带他回家。
这回不说楚天诚,就是傅守礼、林景飞跟高滔他们光临时玖的住所,也不由得皱眉。
“州府也不是没房子给你住,就你这小身子骨,又是从小挑剔到大的,住得了这地方”尚澹皱眉。
“打赌呗,”林景飞懒懒道,“就赌咱们小少爷能在这地方住多久。”
“这地方怎么了,”时玖道,“阳光一照蓬荜生辉的,别人不懂,咱们北上的士人逃难而来还不懂吗,这可比一路上的住处好多了。”
“再者,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至亲英魂不远,我也得吃得下住得下才行。”更何况,这房子是商瞿给他盖得,时玖听说在河阳这边的乡间,男婚女嫁,男方都会亲手造一间屋
子做新房。时玖想到这里,心里就像有暖流滑过,涓流不止。
时玖心意已决,任谁也劝不动。
“对了,”几人围坐在庭间一方小桌上,时玖突然想起一事,问傅守礼:“你女儿怎么样了”
傅守礼脸色黯淡下来,“小丫头没事,就是一路奔波,有些吓着了……”
林景飞扯了扯时玖的袖子,示意他先别问。
时玖也是刚到河阳,尚未来得及问情况,这下看几人脸色都不大好,便有眼色地闭口不谈。一时间,庭院只余时玖启盏斟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