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林老头疯了吗
或许吧,从他那状若癫狂的笑声,以及匪夷所思的行为来看,他的确是疯了。
十余个黑衣人,很是诧异地瞧着老头正无声的狂笑。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笑意,明明有着极大的动作,脸颊上的表情格外狰狞夸张,却未曾听见他声带中传来的丝毫声音。
倒好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剧毒大蛇,张开大口,呼吸吐纳着空气,惊吓着,静谧的空气与枉死的魂灵。
借着极其微弱的橘黄灯光,林毅上下打量着老头,却感觉心房如若被无形的巨爪攥住,有着难以呼吸的窒息。
那是一种洒脱。
那是最后的疯狂。
这是飞蛾扑火,以死为凯歌的冲锋。
“为什么不能给他喝呢。”老头笑够了,眯着眼,盯着跟前的数人,连连摇头“就是因为他,我们解脱了。”
解脱了
此言既出,众人有些匪夷所思,相互对视着,满头雾水。
什么,解脱了
这些年来,原本一百五十余个汉子,有差不多二三十人丢失了性命。
他们并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无边的最恨后悔中,被削骨般的仇恨刨去了最后些许性命的光辉,最终化作行尸走肉的人形骷髅,丧命在这暗无天日的野猪林。
血鸦军,这支人数十万的强悍军队,原本便有着超乎其他军队太多的袍泽之情。
而当年的周平潮更是堪称军事天才,不仅有着超前的战略素养、高超武艺,他更是以一腔热血与身家性命同自己的兵卒相交。
当年的三千兵士,便好似三千兄弟。
短短两年内,在同等规模的战役下,堪称无敌;即便是敌人数倍于他们,也能战个旗鼓相当;最为辉煌的战绩,乃是以三千人,拼死搏杀赵军三万人,在顺利阻击了三天三夜后,只以付出五十余人战死的代价,得胜转移。
就是那次,周平潮与他的麾下,一战成名,甚至连卫国国君也不得不击节赞叹,夸赞。
“许我三千白袍,敢绞天地贼军。”
这白袍军的名号便由此传来。
“还记得这个吗,我的兄弟们。”
甘林老头从怀中掏出个金黄色的盾牌形状的徽记铭牌。
厚重的黄金构成了这块铭牌的底座,正面则以秘银描绘烙印出个身披白袍的画面。
千万里血路,兄弟袍泽为衣。
这块铭牌便是当年的卫国国君亲自赐予的,也成了整个白袍军的图腾与徽章。
每位白袍军的将士都有枚如此的徽章,只不过寻常普通的徽章则是以金漆刷就,白银绘图。
可,甘林老头手上这块,乃是真迹。
“少将军托那个该死不死的家伙来信了,这铭牌,当转赠给这位少年。”
昏昏沉沉的林毅,并不知晓白袍军的历史,但却从那块铭牌上感受到股肃杀的气味以及肃然起敬的遵从。
“你真的是疯了。”
“看来明年还是我来负责采买吧。”
“甘林老哥哥,你背负的太多,好好休息休息吧。”
众人虽说七嘴八舌,可声音依旧显得无比沉闷。
甘林老头摇了摇头,将那刨除荣誉,就材质也价值连城的徽章铭牌递给了少年,亲自替他别在胸口。
“小家伙,小兄弟,以后你便是三千白袍军的少将军。”
“我们这群老家伙死光后,会在天上守护者你,守护着我们的荣光。”
“以后的一切,拜托了。”
周平潮被贬,三千白袍军死的还剩下一百多人,尽数选择放弃优渥的福利与大好的前程离开血鸦军。
白袍军的编制依旧在,建制虽说并未被抹除,可即便是重新召集三千人来,却也不再是原先的白袍军。
唯有他们死光了,白袍军的传说才永远存在。
传承。
是一种精神的延续,更是魂的升华。
唯有空架子与兵卒的军队,根本不能称之为白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