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并没有到达襄州城外境内,而是在半路上就被人给拦了下来,因为一支突然出现的军伍阻断了道路。他们衣甲鲜明而装具精良,哪怕在炎炎日头之下也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反倒是散发出一股子金属浸润般的森冷感。
“真是乖乖了鹅。。”
慕容鹉不由惊讶的合不拢嘴巴了,难道如此大的战阵居然只是为了迎接这位杨先生一个人么。
自来熟式唠嗑不停的老车把式更是惊的从牛车上滑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而不觉得生疼,反倒是在拼命搓的眼睛一边暗自念叨道:
“咱这不是犯了癔症了吧。。”
然而随行护卫的那些军士也毫不意外一般的,簇拥着杨先生上前而去与他们汇合做了一处。而对身为当事人的杨师古而言,他同样也有些出乎意料的。
他构想过可能遭遇的种种场景,包括大张旗鼓的长道相迎,以营造出顺势相要挟和逼宫的场面,都并没有出现;而只有临时出现的这处关卡和路边杨柳青青之间,众将士系马树下吃草而倚靠于阴凉中的一番风轻云淡。
而在靠着河边的开阔阴凉下,一张摆着凉茶的篷布案子和几张马扎,便就是全部的待客场景了;然而放下茶盏而招手示意他同座的人,就显得尤为不简单了,杨师古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野外见到这位。
“因为最近大家都忙的很,所以就只好由相对不是那么忙的我自己先过来迎接了。。不过,杨军师既然已然动身过来,想必是有所决定了吧”
一身普通常装也难掩鲜明个头的周淮安,对着他淡然笑到。
“承蒙都督挂念和用心,师古却不敢担这个军师之称了;只是尚有一点疑念,想要敢问一声都督,”
杨师古却是微然闪过苦笑和无奈,还有难以察觉的感动和触怀,然后又变成正色拱了拱手一字一句的道。
“您,想要是什么,又打算做到如何地步。。”
“这个啊,可是有些不好说了。。。我当初可没有这么多的想念,只是为了求个安身之地而已;只是承蒙各位义军兄弟的看重和协力,才顺势走到如今的地步。”
周淮安不由眼神渺远而超然起来,又有一些缅怀的想了想才道。
“若是我只想为个人身前身后计,仅凭广府的一隅基业,就足以效法那些藩帅们割据一方而名义称臣朝廷,然后带着部属们上行下效的享受作威作福的穷奢极欲之道。。”
“但是我现在想要已然是更多的东西。比如,在我治下的大多数人日子都能勉强过得去,不再随随便便的因为灾荒或是人祸,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乃至最终走投无路而饿毙于沟渠;”
“那就需要推翻官府的枷锁和桎梏,打倒更多横行于世上,舔膏噬血、敲骨吸髓的豺狼虎豹之属了;而用他们聚敛所得来喂饱大多数勤恳百姓。就像是我所知的一位先辈豪杰所言,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说到这里,周淮安就像被某只善使钞能力和散发人生鸡汤的黑老爷,给骤然上身一般的义正言辞焕然道。
“但是显然面对这满世的污浊,光靠我的一己之力或是一厢情愿的远还不够。是以,就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和志同道合中人来帮助和协同;我这个有些不合时宜的诉求、想念和偏执了。。”
这一刻,杨师古仿若是看见了冥冥之中,由以不明名状的伟岸之尊,在做悲悯之叹“人间,又污秽了!”。然而他又忍不住追问道。
“难道都督想效法先古,而做那披荆斩棘的圣人么。。”
“这怎么可能,古之圣贤只能放在世人的想象中权作寄托和膜拜;若是真正存于今世的话,只怕是名声尚未显之,就相继为当今天子以下的权贵、官吏和豪姓们,人人诛之而后快了。。”
周淮安不由哑然失笑,而用力摇头道。
“哪怕是我心怀信念和所学,即为凡夫俗体亦是无法做到无欲无求,同样热衷口腹之欲也不忌讳声色的。。只怕要令杨兄弟失望了。。”
“不不,都督此言差矣。。”
杨师古听了反倒是有些激动起来。
“自古称雄于世的英豪竣雄,莫不是以真性情而有所趋好而传著于世的;若是都督以古之圣王之道而自律无暇,那在下倒要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