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南的乐游原,因为古时汉宣帝立乐游庙,又名乐游苑、乐游原的坊曲之内。
作为大唐佛门八宗之一——大唐密宗(真言宗)祖庭,史称“开元三大士”的善无畏、金刚智及不空以降,历代敕封国师相继驻锡广弘密法的大青龙寺,也在骤然被叩响的中门大开之间,迎来了一群满脸肃然的官人;另有成群玄衣抹额的神策军士簇立其外,而将场面映衬得格外肃杀森严。
为首是一名身穿深绯的殿中侍御史裴枢,在鼓号声中被惊动起来碎步相迎的一众僧人面前,举着一卷墨迹未干的堂贴高声喊道。
“奉朝廷之命前来查录僧谱,并质询当庭。。”
“密教一脉自惠果祖师以下,可有法号渊字辈的僧徒么。。”
“一代要彻查上下五代之内,不得有丝毫懈怠和疏漏。。。”
“另外凡有僧徒一应俗世家人,可有入赘、出继情形的,亦不得放过,”
而在长安北城,被称为“西内”的大明宫龙尾道尽头,时称“如日之升”、“如在霄汉”的宏阔高台之上,号称“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重檐庑殿顶的含元大殿之中,正当是冠冕丛丛朱紫连云的朝晖气象。
难得被宠近的大阿父田令孜给从厮混了一整夜的斗鸡坊里,好说歹说给劝出来接受群臣朝见的年轻天子李儇,也在百无聊赖的一边不停打着哈欠,一边频频的用目光示意着团扇沉香垂帷下,站在自己身边的首席宫廷大宦田令孜;一心想要从体贴知趣异常的对方脸上,获得某种可以早退散朝的支持或是论据。
然而,今天正是冬至日的听政和大朝会重合之期,只是又不免沦为一众朝臣们,充满刀光剑影唇枪舌剑的诸多朝争与权势角逐的场地了。只见一时之间,绕梁而上不绝于庭的质地与问责、叫骂与呵斥之声齐飞,激烈抖动的进贤冠与挥舞的勿板,在水磨文石地面上前后鞠躬间共做一色。
作为他们争执和相互攻击的最大焦点,无疑就是复起在南方肆虐地草贼大部,以及对山南道报捷的刘巨容和曹全冕论功行赏,和后续的督促进剿方略;还有就是对于退逃到襄州的使相王铎的处置条陈。。。
这些林林总总的大小事情交织在一起,又被无所巨细的拿出来反复剖析和品论,再加上各自的牵连和派阀的恩怨诊断,构成了如今朝堂上沸沸扬扬争持不下的朝堂局面。
然而此时此刻,生的有些清秀消瘦的李儇,心中却在碎碎念叨着那只别号“冠军侯”,新赐五品俸料的新进泰西雄鸡的扑击雄姿,而越发觉得堂下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们有些面目可憎起来。
明明就是天下已经无事而少有的海内升平之期,为什么了又要拿这些繁文缛节的琐事,来劳烦自己这个师法古之“文景之世”“无为而治”的当代圣主。
然而,今天那位一贯善解人意的大阿父,却不免要让年轻的天子失望了;无论他怎么示意和目视当场,这位代天子执领中外权柄的大宦,却像是成了泥塑木雕一般的无动于衷;就好像是丝毫没有体察到近在咫尺的年轻天子的不耐与焦灼。
直到站在群臣左首列班之中,身穿鸾衔长绶纹的深紫大绫袍,腰配十三銙青玉带钩与金龟袋,满脸坚毅的宰相郑畋突然持勿出列之后,才像是被惊醒过来一般的骤然睁开半眯的浮泡老眼,像是高空俯下的鹰隼一般犀利无比的盯住对方。
“圣主明鉴,群臣所言王昭范之过尚待定论。。”
时任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身五姓七望之家的荣阳郑族,而常以前朝先祖“济时宰相”郑元和为偶像,生得方面阔额相貌堂堂的郑畋朗声道。
“臣仆以为,可先降下旨意招还中枢,许之当庭辨明再做议处方为妥当;毕竟是宰臣之尊系之名门,国朝在外的体面与尊荣,不宜轻易折辱于地方。”
“如今国事多坎,南有草贼肆虐江汉而进胁东南,又有中原诸镇不安于外;若是擅做处断一时徒快某些人心,只会无端折损了朝廷的威仪,而令日后再以宰臣镇抚地方,而失之号令权能了。。”
这一下,年轻天子李儇总算是稍加振作起来而集中了精神,而做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来。因为东南诸道几个字正巧刺中了他的耳膜,而不由他不得不认真起来;毕竟在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