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女初唱时声音并不很大,但吐出第一句就如同在远离尘世的幽深山谷里,从清香晨风中飘来的一阵百鸟轻鸣,说不出的空灵、悦耳。
热闹的大堂里几乎在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人人带着微醺的表情沉浸在她的歌声里。她一句句唱来,声音渐渐高扬上去,脸上始终带着半是羞怯半是温暖的甜笑,覆盖在长长睫毛下的温柔眼波浅浅从场子里扫过。她眼珠子转一转,就连那最丑陋、最粗野的男人也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做出庄重的样子来,心里激动不已地想着:晓霞姑娘看到我了。。。
她唱完一曲《满庭芳˙江南春秀》,大堂里自然是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跑堂的捧了一个铺着彩绸的大盘子,笑嘻嘻地挨着桌子去讨赏钱。来到白玉栏杆前,他特意半蹲着请了个安,露出渴望的神情来。白衣少年一看,他盘子里赏钱的堆头虽不少,但大多是铜钱串和散碎银子,便看着他大哥微笑道:“依大哥看,这女孩儿唱得还好么”
紫衣中年人点点头,淡淡说道:“中气足,功底还是不错的。”
“好”白衣少年伸手入怀,掏出一锭足足有十两的银子来,往他盘子里一抛,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他伸手一指,笑道:“这是我家大爷赏的。”
满场的人都是一惊,就有人议论纷纷起来。跑堂的喜出望外,激动得颤声问道:“多谢大爷赏赐,请问大爷贵姓”
白衣少年淡淡道:“姓尚”。
跑堂的又朝着他们连连鞠躬,陪笑道:“多谢尚大爷捧我们姑娘的场子,请大爷点个曲子吧。”
白衣少年犹豫道:“大哥,要点曲子吗”
紫衣中年人皱了皱眉:“以我们的身份,怎能搅入这样的混水。。。”
他一句话未完,那晓霞姑娘已轻轻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屈膝请了个安。她从小混迹乐场,是何等聪明,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是遇到了贵人,自然更是一眼看出,旁人都是陪衬,这坐在正中的紫衣中年人才是真正说了算数的人。
她柔声浅笑道:“小女子多谢大爷们抬举,只是我刚唱了一支曲子,还有好些曲子都没献上,就得到了这样的厚赏,叫我怎么敢当呢”
她眼波盈盈看了紫衣中年人一眼,随即便低下头去,脸上现出了红晕:“我。。。我只恨不能多唱几曲,以报答大爷对我的知遇之恩,但愿不要让大爷觉得讨厌。”
她越说下去语声便越低,露出惶恐不安的样子来。她低着头,只见疏疏的刘海下睫毛轻颤、两颊微红,纤细的双肩与腰肢似乎因紧张而微微发抖,更显出一种弱不经风的美来,让人心生怜惜。
那紫衣中年人心中一动,冰封似的脸上也不禁起了一丝变化,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些。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姑娘误会了,我家大爷其实并不常听曲子,你还是去别处问问吧,抱歉。”
晓霞姑娘吃惊地抬起头来,满脸都是失望与恐惧,不知为何眼睛里突然汪起了泪水,身子越发像一片飘零的落叶一般抖了起来,颤声道:“大爷别这么说,我是个可怜人,全指望着有人抬举呢。像大爷这样的好心人要是能常常遇得到,我、我也就。。。”
她说不下去了,紧紧咬着血色若有若无的嘴唇,泪珠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叫了一声“大爷”,挽起了一段袖子。只见白玉般的手臂上横七竖八布满了几十条又青又紫的伤痕,有的几乎有指头粗,旧伤新伤夹杂在一起,令人不忍直视。
紫衣中年人的眼睛突然射出了尖刀一般的寒光,厉声轻喝道:“是谁打你的”
晓霞姑娘放下了袖子,摇摇头,身子却抖得更厉害。
白衣少年叹道:“大哥,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管得了一时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