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战甲的重黎,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身上的大红战袍在暗夜之中也显得格外耀眼,深红的眸中映出那张朝思暮想的熟悉脸庞,只是满头刺目的银白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里生生地疼。
“怎么会……”
她脸上一片愕然。虽然路上花烈大概说了漪兰君的事,但亲眼见到时,她还是觉得一时难以接受。
漪兰君却露出温暖的笑容,向她张开双臂。
几乎没有思考,她上前一步便投入心心念念的怀抱中。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兰花香气,每次被他温暖地包围,她都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可以一直一直地继续下去。重黎眼中满是笑意,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终于顺利完成了所有的事,虽然代价很大,但是这一刻让她觉得什么都值了。重黎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这才发觉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渐渐支持不住,整个人都几乎都要垮下去了。
“重黎”
漪兰君的手环过她的腰身,虽然隔着一层铠甲,却觉得她的身体并不如往日那般炽热,连抱住自己的手都是冰凉的。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屋里灯火通明,站在漪兰君身后的赑屃也敏锐地发觉她神色不对,虽然不想在此时打断他们,还是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阿娘!”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几乎要整个挂在他身上一样。漪兰君一手勉强撑住她的身体,指尖却传来一阵濡湿,低头细看时才发觉竟是一片鲜红,她身上的铠甲不知何时早已被温热的血浸透了,与那火红的战袍竟是同样刺目的颜色。
黑色铠甲与白色长衣相接的地方,皆已染上一片殷红。白凝雪和莜真见状也是大惊,正想上前一步扶住她,却见花烈将手臂一横,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阿娘,阿娘!”
九小只见状全都慌了,争相上前想将重黎扶过来查看伤势,而她却始终固执地紧紧抱着恋人,片刻也不想再与他分开。
小贝似乎突然懂了,果断将宽大的斗蓬辅到地上,扶着她慢慢滑坐下来。重黎的意识有些恍惚,手却紧紧攥着漪兰君,生怕这一松手便是永诀。
她苍白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出口,深红的眼眸中似有柔情万千,却紧锁着眉头。漪兰君同样凝望着她,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始终紧紧抱她在怀中,缓缓弯下腰,跪坐在地上,将她固执的手攥在掌心里。
从灵月沼归来的这一路上,重黎心里惦记着漪兰君,始终提着一股劲儿,将所有伤痛都暂且压下,直到将眼前的麻烦全部解决掉,这才如释重负地舒
出胸中这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一般垮了下来。
方才一同乘龙归来时,花烈便发觉她有些体力不支。如今看这情形,只怕是不好。心里暗暗一紧:今日这番生死劫,怕是没那么容易渡了。
当年父神为重黎重铸仙身的时候,花烈也算是亲历者之一。经历了惨烈的人神大战,十二位战神用仅存下来残缺的躯体和仙灵,为她换来了宝贵的新生,但是,诅魇的印记却根本无法消除,哪怕是万能的创世父神也只能用封印将它暂时压下。
还记得当时父神说:“真正完美的人并不存在,谁都得接受并认可自己的残缺,神也是一样。”但是花烈始终天真地认为,她不一样,她是浴火重生的女神,她将永远炽热地燃烧到时间尽头,直到世界毁灭。
哪怕就在刚才,他也一直觉得诅魇的诅咒一定是个谣传,重黎明明不是才完成一场漂亮的绝杀么!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能倒下呢
但是,眼前的重黎气息渐弱,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双目微合,眼神竟渐渐开始有些散了,失焦般仰望着他的脸,与方才斩杀诅魇的战神竟是完完全全如两个人一般。
空气中一片沉寂,竟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就连向来聒噪的墨九玄,此时也跪在重黎身边,一语皆无。
——从来就只有人问我战况如何,打赢了没有,却没人问过我疼不疼。
漪兰君莫名又想起当初与她在离恨天时,她曾说过的那句话。因为你是战神啊,你是永远都处于胜利光环之中的神,你肩负的是所有人的希望;别人看到的永远是旗帜一般勇往直前的你,可又会有谁知道重重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