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幽心里一阵苦笑,抬起头仰望着那张稚气的脸,再次叩首,方才说道:
“陛下明鉴。曾经有个人教我,在神面前不可说谎;人最可贵者,即是一颗赤诚之心。他给了我一窍精魂,于是才有了今日的独幽。只是,他因我获罪,如今连名字都成了禁忌,不是臣不肯说,是天条律法不可说。”
天帝怔怔地望着她,眼前那双冷冰得不染凡尘般的银眸此时目光灼灼,竟聚满了水气,两行热泪如决堤般滚落下来,没想到平日里那张理性到几乎没有表情的精致脸孔,竟然也会有如此失态哭泣的时候。
“你前世的名字,是叫绮罗吧。”
天帝抬手示意她起身回话,又轻声说道:“果真是天道轮回,让你我竟在这种情境下相见了。”
独幽惊讶地点头,他竟准确地叫出自己前世的名字。
“难怪。”
天帝重新打量着面前的独幽,见那一双美眸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不由叹道:“我见过漪兰君了。客观地说,无论模样、人品、性情也可算是凡仙中的上品,怎么说他与你同修多年,你竟是一点都没动心,我就觉得奇怪,如今才算知道其中真正缘故了。”
独幽闻言眉头微蹙,低垂着双眸说道:“我知道他曾是对我有过情意的,奈何我心里装着别人,竟再容不下他。这一世是我亏欠他太多,因此眼见他落难之时,哪怕触犯天条,也不得不出手相助。”
“呵。”
天帝笑容多少有些无奈,带着几分自嘲道:“倒是我做了回恶人。”
独幽闻言心里一紧,刚想解释,却见他摆了摆手,只得不再言语了。
天帝倒背着双手站在窗边,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影沐浴在日光中,一双金眸有些出神地望着院中的繁花,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沉默良久,屋子里一片寂静,独幽也不敢再问。
“重黎去灵月沼了。”
天帝回过头,突然开口对她说道:“此事碍于父神禁令,我不便过问。”
独幽一愣,还不及反应过来时,却见天帝已然换了副表情,笑眯眯地说道:“这几日大朝,御书房左右无事,你去凡间逛逛也可!比如去漠北玩玩沙子什么的。”
这话明显地前后不搭,毫无逻辑,独幽一时有些吃不透。
但天帝似乎并未打算再多作解释。只见他坐回原位,打开另一个食盒,喜滋滋地将里面满满一碟绿豆糕端了出来:
“你去把今日当值的女官们全叫过来吧,就说我有事找,但不要告诉她们什么事。”
独幽应了一声,便退身出去。
虽然一
时还参不透天帝的话是何深意,也不知风雷刀谷跟灵月沼有何关联但既然天帝特意指名了地点,还是得亲自跑一趟了。
听方才天帝的口风,对漪兰君的事似乎还有转圜余地。前几日听说天帝派金甲卫去荡平了蓬莱,已将漪兰君下了狱,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如今既有了天帝的授意,趁着下凡的机会倒是可以先去见他一面——若有机会,能不动刀兵就把他搭救出来自然是最好不过。
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独幽出了芳华殿便先往处刑司去了。
炎狱山是禁地,若要探视就需要官凭文书。
起初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处刑司的文吏随口问了句探视在押犯人所需要走什么流程,没想到那小吏竟当即就写了份公函给她,还毫不含糊地加盖了处刑司大印。有了这张张,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囚犯,三界中所有牢狱皆是可以进出自如了。
看来传闻果然都是真的。枢密院女史的品阶虽然不高,但是权力却很大——女史不过就是高级秘书嘛!独幽一直对这句话不甚理解,直到今天的事才算是深有体会了。
原以为会很麻烦,独幽也本想着若是不行就再想别的法子,没想到竟是出乎意料地顺利,对方甚至于连事由都没多问一句,就笑脸迎人地将贴着金封的全套官凭手续双手奉上了。
独幽心情复杂地揣着那份公函径自出了处刑司,凭着这一身大红的团花描金官服,一路上出入各个府衙竟是无人阻拦,且个个恭顺,生怕哪里伺候不周似的。
这……当大官的感觉还真是有点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