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烈望着天花板,开始认真考虑脱身之计。
暗自提了一口气,凝神,在周身运行一遍,自觉伤势已无大碍,但若要下床活动至少还得三五日。不由得暗叹重黎那丹药果然功效不凡,不然被那小崽子一通折腾下来真是要废了。
不过,奇怪的是,身上还竟有一丝残存的邪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还有,这道观的空气中似是有一股隐隐的腥甜之气,竟让人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这道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门开了,白凝雪仍是冷着一张脸,手里捧着一只砂锅走进来。
——他不会是又听了什么鬼话,胡乱煎了什么药来喂我吧!
一想起这事,花烈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不禁暗暗咬牙:且等我缓过来,再慢慢收拾你们这些要命的江湖郎中!
然而并没有。
白凝雪刚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米香便飘了出来。他神情专注,将砂锅里的米汤盛满手中的瓷碗。那白瓷的小碗看着普通,但拿在他的一双素手上便也显得不凡起来。十指纤长,嫩如削葱,柔若无骨,纵是花烈这般阅女无数的浪子,竟是再没见过比他更美的一双手。
白凝雪素指间捏着勺子,缓缓搅动,瓷器偶尔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樱唇微张,轻轻吹向冒着热气的米粥,虽是一张冷脸,而他身上每一处细节透出的皆是细致入微的温柔。
这熟悉的气质,圣母无疑了。
温婉,贤淑,端庄,优雅,所有形容贤妻良母的辞藻此时用在眼前的白凝雪身上,都显得特别特别合适!至于女装大佬的癖好嘛,随他去吧。
花烈心里一阵老泪横流,暗暗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纠结他的性别问题了,木有意义。
若换作旁的女子,向来油嘴滑舌的花烈大概有一万多种套路搭讪,但是此时却安静如鸡——生怕哪句话惹到他,说不好整碗粥就立刻扣到自己脸上,马上变成凶杀现场。
白凝雪将唇凑在勺边试了试,觉得温度尚可,便将那米粥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温热软糯的米粥由口腔滑入肚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佐料和食材,就是极普通的米和水,却由于烹饪者的用心和精湛厨艺而散发着极香甜的诱人味道。
这不由得令他又回忆曾经在风雷刀谷邂逅的那个女人。漠北那什么东西都缺的荒蛮之地,半袋面粉,一瓢清水,几根香葱,二钱猪油,一勺自家酿造的酱油——只要他来,她只消片刻功夫便能端出一碗暖暖的阳春面来。
那滋味,哪怕转眼已过去几百年,至今仍是记忆
犹新。
虽然他经过几万年修行早已得了金身,食不食人间烟火皆在两可,但最为可贵的正是这份心思,看似寻常的一碗面中却凝聚了千丝万缕的情意——眼前他手中这碗米粥亦如是。
看来这场罪没白受,倒是值了。
然而好景不长,方才喂了半碗,却见疯丫头莜真突然就没头没脑地推门撞了进来,一脸兴奋地大声招呼他:
“师姐!青莲师兄和白莲师兄上山来啦!这会儿已经到前厅了,你也快一起过来哇!”
麻蛋,好想一巴掌糊死她。虽然这死丫头正经是个女的,可身上哪有半点女子模样!当然这些还不算重点,重点是此人脑回路十分清奇!总是撒肤肤的吧偏偏白凝雪还就听她的……
花烈心里正琢磨着,只见白凝雪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碗放回桌上,态度淡淡地说了声:“我去打个照面,就来。”
花烈一脸哀怨地看着他被那丫头拽着出了门:什么青莲白莲,早晚把你们都一锅炖了。
砂锅里的米粥还在冒着热气,似乎也在宣泄不满。
白凝雪前脚刚走,却见一人的脑袋便探了进来,左右看看无人,便轻手轻脚地钻进屋来,回身将门关好。
“你最近倒学得乖觉了。”花烈没好气地说。
墨九玄眨眨眼,瞧着花烈一脸诸事不顺的德性,又想想方才,就指指桌上那砂锅:“要不,我接着喂你”
“滚。”
可说是相当煞风景了。
墨九玄嬉皮笑脸地凑上前,使劲地闻闻米粥,赞道:“嗯,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