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阿祥下车之后,那随从打扮模样的人即刻就赶车离去了,片刻都未多留。
“你怎么一个人回京了,二老爷呢!”门房扶住脚步有些踉跄、且消瘦狼狈许多的侄子,皱眉问道。
阿祥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哭意。
“六叔!”
门房一瞧心底便是一凛,环顾门外四周,连忙将侄子扯进了院子里。
“快说,究竟怎么了”
“二老爷在湖州出事了!”
门房脸色大变,连声道:“快、快去禀告老太太!”
雨水渐渐休止。
松鹤堂内,气氛紧绷而沉痛。
张峦出事了。
据小厮阿祥所说,湖州洪涝泛滥,张峦为了救一名孩童,不慎被洪水卷走,直寻了整整三日,方才在数不清的浮尸中将人找到……
尸体早已辨不清本来面目,可从身形衣着和贴身之物来辨认,确是张峦无疑。
“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有护好二老爷!”阿祥涕泗横流。
“若不是想着强撑着一口气还能回来报信,奴才早也随二老爷一同去了!”
他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张老太太握着玉佩的手颤抖不止。
玉佩是成色上好的黄玉,其上雕刻着几丛挺拔的青竹——她记得很清楚,这玉佩是二儿子及冠那年,老头子亲自寻了工匠雕刻的,这些年来二儿子一直不曾离身。
可此时,那刻着青竹的雕槽内,却嵌着泥沙。
这泥沙,是要了他性命的泥沙!
张老太太强撑着坐直身子,张口却是颤音尽现:“二老爷人呢!”
“湖州洪害严重,一路流民无数,奴才一人独行且几番险些丧命……实在唯恐路上出了差池,这才无法替二老爷扶灵归家……眼下二老爷的尸身尚被安置在归安县衙内。”
张老太太脑中一阵轰鸣,久久未能说得出话来。
“那你是如何平安回来的”想到在大门外见到的赶车人,门房低声问道。
阿祥抹着眼泪说道:“起初我被落到一群流民手中,是为一名身手不凡的汉子所救,那人看起来四十岁余,问及我的来历,我如实相告,他竟说是二老爷的故交,自称姓于——便是他,一路护送着我离开了湖州地界。”
“后来,我们遇到了定国公世子派去打听二老爷音讯的人,那于姓的恩公便请辞离去了。”阿祥道:“方才赶车将我送回来的,正是定国公府上的人。”
张老太太闭了闭眼睛,点头道:“定国公府这份恩情,来日必要登门道谢的……”
她说着,站起身来,身形却一阵摇晃,几乎要站不稳。
“老太太!”
大丫鬟连忙将人扶住。
张老太太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大暗,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见床边围满了人。
除了大房和年纪尚小的男孩之外,家里其余的人竟都到齐了。
“母亲醒了。”
三太太纪氏头一个出声。
宋氏连忙看过来,神情有些浑噩地问道:“母亲感觉可好些”
张老太太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老二出事,受刺激昏迷的人会是二儿媳,可没想到她昏了,二儿媳还能打起精神来看她,且眼睛都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看来她真是老了,二儿媳也真是立起来了。
“我无碍。”张老太太要坐起来,纪氏连忙去搀扶。
房内烛火跳跃,窗纸随着夜风翕动着。
张眉娴和张秋池一左一右站在张眉寿身边,张眉箐也满眼惊惶不定,不敢言语。
许久,张老太太才开口。
“老三,你大哥如今身子不济,赶去湖州将你二哥接回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一旁的张敬轻声应下来。
“母亲放心,儿子已去书院告了假,明日便可动身。”
“好,你有心了。”
张老太太点着头,倚坐在床头,仿佛忽然老了许多。
“都回去吧,其余的,明日再说。”
“那母亲好好歇息,保重身子。”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