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我以为,陪隶又非是作战主力,乃是罪犯,与他们共食,还不如与寻常战卒共食能得人心呢!”
“在下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是仪微微叹气。“但是后来席间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在下恍然大悟……”
“子羽请说。”
“是这样的,吃到一半,卫将军忽然被饺子中的异物给咯到了牙齿,口中一时流血不止,其人自然勃然大怒,便即刻在陪隶营中召来营中伙夫,当众呵斥对方,说对方居然因为伙食是要给陪隶所食,便不用心来做,以至于战前加餐还有砂石掺杂其中,当时便要将伙夫斩首示众。”是仪感慨言道。“而那伙夫跪地请罪之余,也是指天发誓,做饺子需要剁馅,而砂石伤刀,所以其人无论如何都不至于糊涂到将砂石掺入馅料之中。卫将军闻言后亲自检事自己吐出的血污,这才发现,只是一块羊骨头而已,并非砂石……于是,其人复又向伙夫道了歉,赏赐了他一些钱财,便又坐回去继续用饭了。”
郗虑有些茫然:“不瞒子羽,此事我隐约觉得有些可说道的地方,却一时没有理清头绪,还请你明示。”
“在下也是回来的路上才想明白的。”是仪正色答道。“卫将军之所以在陪隶营中用饭,乃是因为陪隶是军中最低等之人,若是连他们的饭食、用度都能确保无碍,则全军用度自然全都无碍,换言之,卫将军是以此来检事全军伙食用度,而非是为了邀买眼前的些许人心……鴻豫兄想想,十万大军,临战用一饭来邀买人心,又能邀买多少人与其如此作态,却不如检事一番平日间制定的制度,尽量让全军都少一分后顾之忧。”
郗虑恍然大悟。
“非只如此。”是仪继续言道。“卫将军既然发现是自己弄错了事情,便立即对一个伙夫道歉,据在下观察,其人当时瞬间是真的感到惭愧,并非刻意作态。而一个伙夫他都能如此诚恳,何况是他人呢经此一事,我也算是明白为何张益德这种人哪怕隔着千里也一定要回身助他了,也算明白为什么审正南、关云长被他弃置了这么多年还忠心耿耿了,更明白为何军中曾为卫将军旧部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对他恶言相向了……所以鴻豫兄,卫将军确实能得人,也能聚人,更能用人,我所言气度非凡,绝非虚妄。”
郗虑缓缓点头,却又不禁摇头:“卫将军的气度我已经知道了,而不瞒子羽,今日我至于此,并不只是为了打探这个事情,更是因为今日你不在这里,有件事情你还不知晓,所以专门过来说给你听……”
“鴻豫兄直言。”
“今日中午咱们袁车骑去虎卫中共食的时候,陈长史却在中军大帐中大会诸将,然后许子远忽然出列,当众喝骂我等所有人……”
“他骂什么”
“骂那些武将俱是残民的豪强,若以法度论,个个该夷族;又骂我们这些文士俱是靠着出身垄断仕途的无能之辈,不知道掺了多少不通事物的腐儒,也不知藏了多少可笑小人……有人想反驳,他却一脚踹翻上首主座,当众拔出刀来质问我们,说天下崩坏至此,难道不是我们这些人做的吗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装模作样”
“……”
“子羽以为如何”郗虑追问不及。
“这不是在喝骂,这是在激励士气……这是其人扮演卫将军,仿照未央宫之言语,提醒我等,在卫将军眼中,我等俱为罪人,我等俱不能为卫将军所用,不许我们再三心二意罢了。”是仪不假思索,直接回复。
“是啊!”郗虑一声感叹。“我和彭从事他们下午议论,都觉的是这个意思,而且事到如今,也确实如许子远提醒的那般,立场已地,早就没有余地可言了,如今只有奋力而为罢了。”
“只是……”是仪忽然又面露疑惑,摇头不止。“为何是许子远来做这种事情其人虽然傲慢无礼,但是个真小人,只是求利罢了,并无贪权求责之意,而今日这事,固然是提醒了所有人不要三心二意,却也平白得罪了上下所有人!再加上之前其人提醒撤军之时,居然在邯郸城下将台之上,当众嘲讽袁车骑轻重不分,外刚内怯,多谋少断……这是何必呢以他的智力,难道不知道,若是将来一旦解局,无论胜败,就凭他将上上下下都恶了遍的情形来看,所有人都要拿他当箭靶吗”
“这就不知道了。”郗虑苦笑而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