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穷,多一口人便吃不上饭,那只好杀掉,而久而久之,杀婴这种事情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非只是寻常百姓习以为常,便是你们这些名臣显吏,虽然心里明白这是坏事,却也只能坐视不理……是这意思吗”
“正是。”
“那么刘表、刘焉、陶谦、二袁,乃至于董卓,其实不都是一会事吗”公孙珣捧着空樽若有所思。“只不过对他们而言,穷困的是天下大局罢了!咱们刚才说昔日孟津畔的忠臣良将为何如此,不就是这个缘故吗灵帝把天下搞得崩坏,从中枢到地方全都不可救药,所以天下大局开始变得穷困起来,而他们这些人在处在这种乱局、困局之中,所见所睹所遇所闻俱是杀戮、劫掠、强取、豪夺、谋逆、篡背之事,耳濡目染之下,又手握强权无人能制,又怎么可能不堕落无非是堕落的不如董卓那么快罢了!我昔日见人点评人物,说某一人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现在想来,这难道不是言语上的机锋吗天下出身不错的秉权者,有哪个不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言至此处,一片寂静之中,公孙珣将手中空杯掷于地上,然后扶刀睥睨:“诸公啊,咱们今日能坐在这里置酒高坐兼观秋日渭水盛景,见百姓、士卒嬉戏于隔岸,你们知道有多不容易吗信不信,再过几年,如董卓那种人会越来越多信不信,过几年,如果继续割据下去,刘表也会跟刘焉一样有‘子夏西河疑圣人之论’信不信,过几年,若袁绍无人能制,恐怕就不会自表为车骑将军,而是自己为自己刻天子印玺了信不信,过几年,我也会像袁绍、董卓那般肆意斩杀公卿,反而无人以为意大司马,你是真得谢谢我!”
前面众人都懂,唯独最后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随着枯坐在上首的刘虞一声叹气,然后起身大礼相拜后,众人多少有些醒悟。
“卫将军今日到底又何意,不妨言明。”一片寂静之中,皇甫嵩勉力相询。“总不能只是想让大司马拜一拜你把”
“我只是想说两件事,”公孙珣坦然而答。“其一,天下割据大势已成,不要做什么一纸令下而平天下的美梦了,行不通的;其二,乱世宜短不宜长,也不要做着什么缓缓图之的美梦了,要凡事只争朝夕……否则天下困局之下,人心沦丧极速。今日我平董卓后,还能借大义安抚地方兼收其降兵,还能想着接济无依靠的河南士民,可你们信不信,若是乱局绵延数载,天下便会有战后屠城之事信不信,绵延十年乱局,天下便有长平之战后杀戮十数万俘虏的惨事信不信,绵延二十载,便有公卿子弟满族填河的惨事你们都不读史的吗”
皇甫嵩、朱儁、杨彪、黄琬等人各自面面相觑,最后却是杨彪带头躬身一礼:“卫将军想要从速抚平天下,确实是一片仁心……我等愿意全力相助,以助卫将军重扶汉室社稷。”
“说的好。”公孙珣忽然失笑,却又当众在已经两股战战的刘璋脚下捡起了那被掷出的金樽,然后示意贾逵倒酒,待酒满之后方才举杯至杨彪身前,轻声笑道。“但是我这人平素直来直往,不屑于遮遮掩掩……杨公,我固然欲从速,但是你们在这里,我连人心都收拾不了怎么办你们在我身前,我想从速都难又如何你们在我这里,这三辅的人心便不能聚力助我又如何”
之前俯身行礼的杨彪的抬起头来,其人三分恍然,三分茫然,三分愕然,还有一分惶恐,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赐光禄大夫节杖!”公孙珣端着酒杯不懂,直接扬声喊道。“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