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前往冀城的决定,谢夫人知晓后当即反对。
“你一个女孩子,能起什么作用? 那彦兴那个老东西都束手无策,你过去,无非增加潘代英挟制洛白的筹码。这是不是那彦兴出的馊主意,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明白,到底安了什么心!”
溪草拦住她。
“姨妈,沈督军对表哥亦是真心关心。我之所以去,也是权衡利弊后得出的最佳选择。至于其中原因,恕我暂时不便相告。等我和表哥平安归来,到时候您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您。”
少女眼神清湛幽沉,是一贯的从容自信,可谢夫人还是不赞成。
“云卿,你太天真了。和潘代英那样的军匪打交道,不似内宅女子迂回博弈,逞口舌之快东风压西风。那些家伙,一言不合就拔枪杀人,根本没有道理二字可言。既然那彦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请你舅舅出马。你出门的时候,我已经给信周拍了电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夫人双手紧紧拽在旗袍下摆上,香云缎随着她的动作,出现了几个明显的褶皱,可她却浑然未觉,这在极注重仪态的谢夫人身上可谓少见。
溪草于是不再多言,又安慰了谢夫人几句,便借口有事先回了谢公馆。
沈督军给她安排的飞机在明天早上八点起飞,在这之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小汽车一路疾驰,在陆公馆外接到了拿着鹦鹉七喜的玉兰,最后往杜九郊外老宅驶去。
开门的女仆见到溪草,一脸欣喜。
“老爷还在念叨呢,赶巧云卿小姐就到了,是不是有了文佩小姐的消息”
溪草摇了摇头,女仆脸上闪过失望,边给溪草带路,边小声道。
“樱草被赵爷逮到了,一问什么都招了。没想到,她竟早早被陆铮收买了,之前透露文佩小姐的行踪,故意制造偶遇,以及后面协助傅家四小姐,假扮文佩小姐逃跑,都是她做的!您说,杜家待她不薄,竟然恩将仇报。”
这和溪草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她停住脚步。
“那杜九公如何处置她”
樱草的家人也在华兴社中做事,因为女儿被杜文佩看中,成为其贴身丫鬟,父兄得以鸡犬升天。如今成败皆萧何,令人唏嘘。
然而女仆的答案,却是有些出乎溪草意料。
“赵爷本打算按照华兴社规矩,剁了樱草的手足,再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华兴社。可是老爷却说算了。只让他们离开了杜家治下的码头自寻出路,完全没把他们怎么样……”
溪草感叹。
“九公心慈。”
“可不是嘛。”女仆附和。
“老爷说也算为文佩小姐积德,只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说话间,小花厅到了,听到留声机中熟悉的戏腔,溪草浑身的血液仿若冻住。尤在跟唱《四郎探母》的杜九瞥到停在转角溪草,立马停下走调的戏腔。
“梅老板离开雍州,这教戏的师傅没了,我只怕永远也无法字正腔圆了。”
一句揶揄,却难掩话中的寂寥,溪草心中一刺。
她示意玉兰揭开鸟笼上的罩子,甫一见到光线,七喜立马在鸟架子上上蹿下跳,认出对面人,更是“九公好九公好”叫个不停,听得杜九眉开眼笑。
溪草趁势道。
“我最近实在太忙,还麻烦九公代我照料七喜一段日子。”
因为陆铮的关系,杜九渐渐断了和陆太爷的走动,他生病住院的那段时日,华兴社的其余大佬前去探病,他竟一个都不见,俨然一副避世形容。
溪草每每听得赵翔感叹,也很是担忧,可两人想了无数个主意,却都效果甚微。也是今日临时决定远赴西北,溪草才想起此招。
发现少女目光幽沉,杜九收起逗弄鹦鹉的手,目露疑惑。
“突然把它托付给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