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丈峡顺江而下一千里,便可到达江南两州。只是这千里路途也并非顺风顺水,出了峡口便是祁州辖境的青泉郡,作为恒州的“老邻居”,祁州似乎并没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觉悟,挣地挣人挣粮食,两界的磕磕碰碰屡见不鲜,但都是些小打小闹,倒还不敢往大了去闹,只是这无休无止的泼皮行径就有些恶心人了。曾有一次忍无可忍,州主段千鸿亲自领着三千精锐去边境巡视,剿灭几股不怀好意授他人之命的兵匪作乱,安稳了些日子,只是等段千鸿一走,便又死灰复燃了。
祁州当年的局势十分复杂,并不像恒州的结构那么清晰。皇权陨落后天下大乱,只是像祁州这样内部仍然争议不休的情况还是少有。放眼其它几大州,虽境内有些异声,可总归还是掌权之人大权在握,而祁州却是“山头”诸多,权力分散。大体分为了三个派系:以祁州刺史为首的郎溪常家,后起之秀的青壮一系祁廉府,昔日庙堂阁老作为基石梁柱的秋水山庄。
这三个派系掌握了祁州大部分权势,其他一些成不了气候的小“山头”也就只能在三者之间夹缝中生存,掀不起浪来。只是三大巨头也并非和和睦睦,相互打压,倒是让那些小鱼小虾日子过的滋润不少。三者之中数秋水山庄势力最薄弱,原本就依靠着前朝积攒的家底以及尚存的余威应付周旋着郎溪常家与祁廉府,这些年下来愈发的势单力薄。索性那几位前朝阁老还都健在,只要一息尚存,梁柱不倒,几家抱团取暖组建而成的秋水山庄就不至于沦为他人嘴中的肥肉。
祁州这些年窝里斗,内耗大,主意便打到了恒州边境上,虽说都是些蝇头小利,又不敢真将恒州得罪死了,但本着能捞一些是一些的原则,没少干出蝇营狗苟的勾当。
一辆马车两骑扈从驶入青泉郡辖地,只是还未进郡城,就在官道上被二十几骑拦住去路。光天化日,可想而知此处的治安何其之差。车厢内有三人,除了盘腿打坐老僧入定的段元亨以及时刻关注前者的丫鬟尹儿,还有三丈峡中截江而来的刀圣刘满。这三人的相处十分微妙,段元亨内力枯竭昏迷之后,被董青背回马车,还算有些人情味的老宗师给他输了口真气,不久后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段元亨第一件事不是处理伤口,而是专神打坐,直到此刻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白尹儿看着自家公子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和鲜血染红的衣襟,眼中满是担忧,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老人愈发仇视。有心想要擅自解开段元亨的衣衫上药包扎,却听那武功深不可测的老人微笑说道:“不想让他走火入魔就不要打扰他。”虽对这个打伤公子的老人抱有敌意,但她却也知晓好歹,权宜之下终究还是只能坐在一旁干焦急。
此刻车窗外传来一阵喧闹,白尹儿皱了皱黛眉,掀开帘子向外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起了祸端。马车外头被马匪模样的一伙人团团围住,看这一个个兵强马壮,衣着得体,想来是在这个行当里混的风生水起。为首一人是个样貌平平的男子,左眼微斜,提着一杆钩镰枪。此人名叫李尧,是附近一带山林小有名声的匪子头,自身武艺高强,方圆数十里大小匪窝不少,但能打得过他钢枪李尧的却没几个,这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所在。手底下五六十号人,个个敢打敢杀,就是遇到官兵,也是浑然不惧。倒不是说他们几十号人就敢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一来是青泉郡的官老爷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二来是此地没有像样的军队驻守,而衙门的官兵又太过羸弱无能,才导致这些马匪竟公然在官道上劫财。
李尧都不用自己出声,自然就有小的狞笑喊话:“爷爷们开的道,是能白过的”
董青与范戚薪一左一右护住马车,神色平淡。董青冷笑一声问道:“这不是官道吗,怎么就成了你们的道了”
看见两人极为不懂“规矩”,李尧眉头一挑,这行做了这么些年,不是没见过不怕死的,只是能保持面不改色的,却不多见。他们只是劫财,极少害命,一般就是有武艺在身的好手也会选择破财免灾,常言道“小鬼难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交点“买路钱”也就算了。可遇到不开窍的,他们也不建议让这些人学学江湖的规矩。李尧将长枪抗在肩头,驾马上前一步,盯着双臂孔武有力的汉子董青以及佩刀的中年儒士范戚薪。莫不是真觉得自己有些身手就能和二十来号人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