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轻盈盈地步至桌前,把一个一个的玉器装入纸盒子里,转身又对师大人说:“青儿这几日用的百合粥不错,老爷也吃一碗吧。”
师大人先是摆了摆手,看着林姨娘也是神情黯淡,不忍再让她揪心,说:“嗯,取一碗吧。”
林姨娘把茶叶和橙子一一放回原处,拿着那个装玉器的箱子下了楼。
“这几日身上可好了么”师大人说。
“差不多好全了,只是每天憋在屋子里不能出去,着实闷得慌。”
“还是再好好养一阵子吧,不能留下病根,宫里虽好,但是终究比不上家里,时时处处能照应到。”说罢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爹爹也得自己多多保养,切勿饮酒无忌了。”
师大人眼睛微闭,嘴角上扬,点了点头,“我儿长大了。”随手拿起塌边矮机上的词书说到:“青儿喜欢晏同叔的词。”
“嗯,最近常看。”
“爹爹好久没听青儿吟诗了,可有新作,让爹爹拜读一番”
“最近烦闷不已,并未写什么,胡乱填的几首,也都是贻笑大方的笑话罢了。”
“兄弟姊妹中,只有你肯悉心诗书,爹爹甚感欣慰,这几年连绍松也不愿在此上用功。世代书香,竟是后继无人了。”师大人老怀感伤地说。
婉莹‘扑哧’一下,娇俏一笑,撒娇说道:“爹爹,咱们原就是武功世家,怎会是书香门第呢”
师大人伸出食指,在婉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自嘲笑道:“连青儿也笑话爹爹是个大老粗吾家虽是行伍军功出身,但你太祖爷是前朝进士,祖父更是探花及第,爹爹也是先帝乾丰五年的进士,如此难道称不上书香世家么”
话说师家弃文从戎,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抱负,乱世之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早就是种在师大人心中的执念。然而自己这一生,又怎能用三言两语让自己眼前的孩儿明白,罢罢罢,并不是所有的情怀都必须被理解,既然走了这条路,就要承受这一路的风霜雪雨。师大人无奈地笑了笑,他并不感伤自己的爱女不了解自己,他心疼万一自己将这一生的言不由衷说出来,会不会真的压垮她心里的岁月静好还是让她无忧无虑的好!无论前路艰难险阻,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都愿意为她们撑起一片天,哪怕她们并不理解自己。
婉莹当然不懂爹爹此刻的沉重与沧桑,天真烂漫地说:“那爹爹岂不是文武双全的全才之士”
师大人爽朗一笑,他一生听过无数溢美之词,然而文武双全这个词从自己不谙世事的女儿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滋味。那种小女儿的娇憨,不敢相信的反诘,带着对爹爹的仰慕,参杂一些或真或假的猜疑,师大人自哂说道:“什么全才不全才,爹爹只求我儿一生平安。”心里千军万马奔腾,终究是舍不得女儿心忧。师大人欲言又止,为人父的心情比征战沙场难得多。不说唯恐爱女将来进宫吃亏,说了又恐怕吓着孩子。说与不说,在师大人嘴边纠结了许久,终究是狠狠地按下去,捡起婉莹一本自己抄的诗集,无心翻看,只说:“说话就是月末,离下月初九也没几日了,爹爹有几句话想嘱咐你。”
婉莹躬身抱拳,用戏文里小生的唱腔,捏着嗓子说道:“师大人请讲,青儿洗耳恭听——”
这一幕若换作平日,该是多么温馨幸福,然而如今,师大人心中沟壑万千,说:“我的儿……”
婉莹甩了甩衣袖,一副戏文中的模样,再三抱拳,唱到:“大人请讲——”
“想必你娘也跟你说过,爹爹此番是不主张你入宫,但是天不遂人愿,事已至此也是无力回天。有些话爹爹若说,只会平白无故徒增我儿的烦恼,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