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
才入寅时,冯保安排的马车便抵达天上人间门口。水墨恒携四位老婆、马湘兰、古玥一道出发,迎接太后陈妍是。
车夫挂灯前行。
至慈庆宫时,天色依然尚早,眼前一片漆黑。
陈妍是激动又兴奋,自打水墨恒腊月十八搬去天上人间后,她便处于这种状态,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一躺下来,思绪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根本不能停。
似乎当初嫁给朱载垕、朱载垕册封她为皇后,都没有这么兴奋激动过。
其实这不过是她一种错觉,因为寂寞太久了,宫中的日子实在是无聊。
本以为余生会在悲观、绝望、叹息、咳嗽中度过,没想到还能看到第二春。
所以非常向往、憧憬天上人间的新生活,尽管在爱情一途上已走到尽头。她也十分清楚,爱情于她而言就是一种奢望——可望而不及的美好:因为自己的身份。
她一生无争。
是。但那是政治上无争。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谁不希望拥有美好的爱情谁不希望生活美满幸福谁愿意一个人像蹲监似的、在漫漫长夜中备受煎熬、翻来覆去睡不着
抑郁不是天生的。
没有人天生抑郁。
而渴望却是人类的天性。每个人都怀有一颗渴望的心,只不过有时候这颗心被冻结了而已。
她发现自己的心被冻结了好久好久。遇见水墨恒后,也曾几次抱着幻想试图解冻,然而并不尽人意。
后来变得更加抑郁。
甚至一度卧床不起。
直到水墨恒答应她,可以住进天上人间调养身子,可以让她抚养他的孩子并认她做干娘,她才逐渐从悲观绝望中走出来,重新看见生活的希望与曙光。
眼看就要脱离宫中苦闷的、藩篱式的生活,过上另一种日子,她能不激动不兴奋吗
尽管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可也丝毫感觉不到困乏。
希望是力量的另一个名字。
慈庆宫的宫灯彻夜未熄,似乎使命就是等待黎明的到来。陈妍是见到水墨恒的那一刻,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李彩凤、朱翊钧和冯保也都来了。看到这一幕,就连尚未深入女人禁地的朱翊钧,都能理解他母后的感受。
因此,三人什么都没说。
此时,默默地祝福就好。
朱翊钧同样调集了一千锦衣卫过来。冯保提督的东厂也来了一名掌作,率领一大队人马。
与前天不用的是,所有内阁成员,以张居正为首,吕调阳、张四维、马自强、申时行,全都来了。而且,九大卿、九小卿、京城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也都来了。
规模与待遇明显不同:水墨恒搬迁被视为个人私事,而陈太后出宫却是国家大事。
理应如此。
亦是情理之中。
趁锦衣卫帮助陈妍是收拾行礼装车之际,水墨恒走到朱翊钧的身边,小声问:“皇上,前天您都派了一千锦衣卫,今儿个怎么规模不增,还保持一样呢”
朱翊钧看了李彩凤一眼,回道:“都是娘亲安排的。”
“这不合适,不合适……”水墨恒连连摆头。
“先生,咱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朕还等着人喊‘哥哥’呢。”朱翊钧鼻子一耸。
李彩凤没作声,浅浅一笑。
这时冯保也凑过来:“启禀李太后,皇上,张先生与内阁几位辅臣、以及九大卿正在慈庆宫门外等候,而其他文武百官这会儿在会极门候着,老奴问一声,陈太后何时启程”
“都说了不用兴师动众。”陈太后无奈轻叹。
“姐姐,这是规矩,也是臣子的一番心意,姐姐不用纠结。”李彩凤又将目光转向冯保,“收拾好了,马上出发。”
“好,老奴知会张先生一声。”冯保嘴上应着,眼睛却瞅着水墨恒,似乎有话想说,但又忍住了,躬身而退。
“先生,这一千锦衣卫以后就安置在天上人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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