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沈振匆匆赶赴现场,受伤的张文明已被送回家中。
#12288;#12288;第一时间了解事件始末后,沈振本想先去探望张文明,可想着张文明不待见他,也就作罢,省得到时候自讨没趣。加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水墨恒那头,所以又匆匆赶回顺天会馆汇报工作。
#12288;#12288;原来情由是这样的——
#12288;#12288;张老汉家里原本有八亩水田,四亩旱地,总共十二亩。
#12288;#12288;十年前,天降大雨,长江中游荆江地段溃堤,水田一下子掩埋了五亩;因为土砂流失,旱地也被侵蚀掉两亩。
#12288;#12288;水患过后,被掩埋的五亩水田留下五六尺深的黄沙碎石,根本无法开垦耕作;而被侵蚀的旱地,一经大水冲洗,也变得贫瘠不堪,收成大减。
#12288;#12288;因此,张老汉家中即便算上旱地,也只剩下七亩田地。可每年纳粮派夫,仍按照十二亩计算。
#12288;#12288;张老汉和他儿子多次求人写帖子到县衙说明情况,均被打回来。
#12288;#12288;县衙根本管不了。
#12288;#12288;因为纳粮册里的田地亩数,在朝廷的鱼鳞册上写得清清楚楚,户部每年都根据这些数字来征收粮赋,摊派丁税。假如江陵县少了五亩田,就该由县令自掏腰包补这个差额。
#12288;#12288;也就是说,朝廷只认数字,不管实际情况。
#12288;#12288;所以,这件看起来十分简单的事情,想要解决它,却难似登天。
#12288;#12288;田赋银关涉朝廷税法,在税法尚未更易之前,谁也改变不了,税银还得依照旧法如实征收。
#12288;#12288;这样一来,张老汉家相当于抱了一个天大的委屈。
#12288;#12288;不算旱地,剩下三亩水田,却要交八亩的的税。求告无门,每年交纳的皇粮一斤一两都不能少。百姓人家丁门小户,日子本来就过得拮据艰难,如何承受得起
#12288;#12288;若遇上丰年,多少还可以留下几斤稻谷,可也是捉襟见肘,一天得吃两顿粥才能度过危机;若遇上灾年歉收,所收稻谷全部上缴尚不足数,一家上下生活全没了着落。
#12288;#12288;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再勤奋刻苦披星戴月,几乎年年都交不齐皇粮,一年一年积欠下来,折合税银十二两。
#12288;#12288;对于一个吃喝都上愁的农户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想都不敢想何年何月能交清。
#12288;#12288;隆庆六年,小皇上朱翊钧登基,开恩蠲免钱粮,将隆庆三年之前的积欠一笔勾销。这样,张老汉家里免去了六两。即便是还剩下的六两,张老汉家也无能为力,唯有望洋兴叹。
#12288;#12288;住在长江边儿好是好,可万事有利也有弊。
#12288;#12288;水患多,汛期多,以荆江地段为最。
#12288;#12288;每到雨季,汛期都会来临,住在荆江边儿上的官民,都头皮发麻寝食不安。万一溃口,地方官儿的前程就断了,轻的去职,重的拘囿问罪。老百姓的担惊受怕,更甚于那些当官儿的。
#12288;#12288;保不齐自家的哪块田哪块地被淹了。
#12288;#12288;淹了就算白淹,没地儿说理去,摊丁纳税一样不能少。就像张老汉家那样,活着也是穷受罪……
#12288;#12288;除了交纳皇粮,每到汛期,荆州官民还得日日夜夜守在荆州大堤上,生怕溃口。按照湖广地区的规定,荆州府的老百姓五亩田地,便要出一名人力守堤。
#12288;#12288;张老汉家是十二亩田地,不算零头,就得两个人上堤。
#12288;#12288;当下,正值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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