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陆缜自己个儿都不能太确信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其他朝臣自然就更无从揣测了。所以在群臣看来,被天子以金杯敬酒的陆缜自然是圣眷不减当年,着实是叫人艳羡不已了。
而这其中,最感嫉妒的当然还数一直随在朱祁钰身边的王岳了。他自问这一两年里已深得天子宠信,看起来取代陆缜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可今日这场宴会却叫他看清了事实,原来奴婢与臣子间的距离还是如此之大,可望而不可及哪。这让他心里是越发不是滋味儿,偶尔看向陆缜的目光里更深藏了敌意。
但经过这次的明争暗斗后,王岳已清楚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即便把圣眷什么的放到一边不谈,光比厂卫双方的势力,才重新有些起色的东厂与锦衣卫也差得太远,一旦真动起手来,完全不堪一击。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暂作忍耐,等以后有了机会再报这一箭之仇了。
这场宴会继续下去,天子又向朝中一些曾立过功勋的臣子敬了酒,随后又再接受了群臣的贺拜,直到申时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群臣才起身告退。今日还是元宵佳节呢,大家总得回家去和家人好好团聚一场的。毕竟过了今晚之后,这些朝廷官员又将开始忙碌起来,能陪在家人身边的机会就不那么多了。
在寒风中,众官员三五成群地走出皇宫,有人不时小声地谈论着什么,而陆缜此时也和于谦走在了一起,还小心地搀扶着步履已略显蹒跚的老大人慢慢朝前走着。
因为夺门之变的改变,于谦的生命轨迹也发生了彻底的转变,本来早已罹难的他都年过七旬依然活得好好的。只是他的身子骨明显比不了年轻时曾修习武艺的胡濙,所以才七十岁年纪上动作看着已很有些老态了。
“善思哪,这次可真多亏了你和锦衣卫出手相助哪。要不然不但百官都要遭殃,东厂这祸胎就得冒起来了。”于谦满是感慨地说道。
“于大人你言重,我锦衣卫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自己嘛。东厂若真起势,首先就得拿锦衣卫开刀,所以无论为公为私,我们都得破掉这一局。何况,现在朝廷内外其实已经很太平了,实在不好再生什么事端。”
“是啊。就是老夫也想不到,在经历过那场大变故后,我大明竟能如此轻易就重新振作起来。尤其是户部的钱粮收入,几年里更是连续增长,甚至比正统朝时还要再翻上一番。也正因如此,朝廷才有余裕来处理边防、河防等诸多大事。要是没有国库里充足的钱粮,我都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怎么应付天下间的种种麻烦呢。
“而说起此事,则又要说一句多亏你几年前一力主张并坚定推行的开海之策了。以往还不觉得呢,现在我想天下人都该知道开海对我大明意味着什么,有多么重要了。所以真要论起来,老夫的功劳是远不如你的。”于谦由衷地叹了一声。
陆缜忙谦逊道:“大人这话却叫下官汗颜了。虽然开海一事是由我一力主张,但真正能有今日之局面却是各地官员和百姓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可不敢居功。而且相比起大人你当日力挽狂澜的表现,我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呵呵,你就不必如此谦虚了。不过……”于谦说着,略微皱了下眉头:“天子今日的举动总有些古怪,老夫还是有些担心你哪。”
“于大人说的是,下官明白。”陆缜也是神色一肃,点着头道:“这次的事情终究与陛下的心意相左,不过我自会应付。反正我想用不了多久,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职务也会移交出去,到时候我便真正无官一身轻,当个盛世闲散伯爵了。”
“你啊,才不过三十多岁,正当盛年居然就想着不问世事了么相比起来,还有多少人尚在科举,打算着出仕呢。”于谦有些好笑地摇头道。
“或许是因为下官没什么抱负吧。只要我大明能太太平平的,君明臣贤,百姓安居乐业,我还是当个啥都不用操心的无用之人为好。”陆缜也笑着说道。其实他是感到有些累了,不光是身体上的疲劳,更有心里的劳累。
朱祁钰和他的关系渐渐变化,让他也很不是滋味。他更清楚只要自己一直做着锦衣卫指挥使,则皇帝总会有所忌惮。只有当自己把一切权力都交出来后,天子才会安下心来,再不用担心自己功高盖主,或是做出什么让他难以应对的事情来。
这一点于谦也隐隐有所了悟,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