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这一手声东击西的策略确实颇为成功,他们这几人一个多月的行程下来,几乎就没遇到任何的麻烦,就这么平平安安地从江南向北,直入山西地界。
另外他选择陆路的好处此刻也体现了出来,相比起更加舒适的水路,乘坐马车往北走虽然颠簸辛苦些,但速度上却是水路的一倍有余,再加上一路之上除了必要的补给外,他们也没有多作歇息,所以居然赶在十月上旬便已到达了目的地——山西大同蔚州境内。
所以说,陆缜对此地其实并不是太过陌生,因为当初他就是在大同府下的广灵县里当了近一年的县令,如今虽然换了地方,但这蔚州离着广灵其实也不足百里,说一句故地重游也不算夸张了。
这蔚州虽然不像广灵般直面蒙人的威胁,但毕竟身处大同要地,其凶险自然也不是其他州县所能比的。这一点,其实在远远望见它那座孤零零矗立在平原上的城池时,就能看出些端倪来了。
蔚州城池四面都由夯土浇筑而成,其高虽比不得大同这样的坚城,却比广灵要高了许多,足有五六丈。而且每一面城墙都不是直直立在那儿的,而是和地面形成了一个夹角,以一个稍稍向下倾俯的角度立在那儿,这显然是用来防御敌人攀登的一种手段了。
而在靠近城墙时,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历经战火沧桑的历史。那城墙上布满了各种创孔,既有在战争里遗留下来的痕迹,也少不了风吹雨打后留下的破损。它就像是一员已在边关驻守了大半辈子的老兵般,满身是伤,却又沉默不语。
看到这座城池,陆缜不觉都有些佩服起身在京城的王振王公公了。要说起来,他可算是从这座小小的州城里走出来的最有名的人物了,他能在出身如此低微的情况下,不靠着关系,只靠自身能力攀上今日的高位,足可见其心志之坚,也不像后来史书对他评价般的一无是处。
当然,从某一方面来说,王振确实也不是个能读书的人。因为就山西的氛围来看,此时能中举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可即便如此,王振依然考不上举人,在因为当个穷秀才而活不下去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割掉了作为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投身到了太监这一有着远大前途的事业中去。
这种古怪的想法陆缜当然不可能和两女直说,也就在心里感叹一番,便重新把注意力投放到了眼前的城中具体情况来。
与广灵相比,这蔚州已算颇为热闹了,街道之上都摆着不少的商摊,往来的行人也自不少。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不少是蒙人打扮的,正向走过的大明百姓们努力兜售着自家的货物,那些东西多是些皮毛之类的草原特产。
而百姓们对上蒙人也并无太多异样的表现,还有几个也是煞有介事地与之议着价格,一切都显得如此和谐平静,就仿佛蒙人和汉人早成了一家人了。
进入城门时,陆缜有意没让林烈他们将自己的身份露出来,而是跟寻常百姓般交税入城。不到五十文的城门税,看起来也颇为合理,虽然有兵卒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搜查,却也没有刻意刁难的意思,即便发现林烈他们身佩刀剑,也未曾有太多的表示,很快就让他们平安进了城来。
似乎这座城池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平定,甚至连想象中的某些人欺行霸市的做法,也不曾在眼前出现。
这一切的一切,让陆缜都有些不敢相信了。因为在他想来,既然胡濙苦心孤诣地将自己调来此地,一定是因为有所发现,才需要自己插手对付王家。可只从今日初来后的表象来看,这座蔚州比别处可要太平得多了,自己到此似乎是做不了任何事情了。
当然,这只是开始,陆缜也并不急于真正做出判断。既然一时间里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那就先去州衙,等接手了衙门里的具体事务后,一些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事情便会被揭开了。
陆缜甚至在心里已有所准备,说不定自己到了衙门后,会如之前初到大兴县上任般,遭到来自下属官员的集体抵制与架空呢。
这几乎已是如今大明各地官府里普遍存在的一大弊端了。除非是身份极高,或名头极响的官员,否则初任地方官就一定会受到早已盘踞在此多年的下属佐贰官们的刁难。
甚至在拿出自己的文书和官印,命清格勒交上去时,陆缜都准备着和那些素未谋面的下属们好好地过上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