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骄阳似火,直照得整座杭城都如被闷进了一只巨大的蒸笼里一般,再加上南方湿润的气候,让人一天到晚都有流不尽的汗。
如此湿热的气候,却是树上的蝉儿最是喜欢的,自清晨开始,它们便一个劲儿地鼓噪不休,知了知了地叫着,让人不得片刻安宁。为此,衙门里甚至还让一些杂役专门拿了粘竿在院里的树上捉知了。
身处如此环境,陆缜却显示出了与自己的年龄大不相符的沉稳,不急不躁,甚至脸上都没有半点不耐的神色。因为此刻的他,可比在广灵或是北京时要清闲许多,一天里有大半时间他都只是闲坐饮茶,甚至没事还试着弹了弹那放在角落里的古琴,只是却弹不出什么像样的曲调来。
已经拿定主意低调韬晦的陆缜除了知府大人吩咐下来的差事,别的几乎不问。至于之前由宣秉承做下的事情,他也一并交给下面的人跟进,只是最后拍板时才随意地翻看一下,只要没什么大的问题,便直接命人办事了。
为官易不易这一问题,此刻陆缜已经有了答案。若是想做一个为民为国,在史书里留下好名声的好官,那当官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得从早忙到晚,甚至夜半时分还在灯烛下处理事务。而且做这么多还未必能讨得上司下属的高兴,甚至会因为某些决定而得罪人;可要是只想糊弄日子,把一切都交给下属去办,对他们借此获取好处也睁只眼闭只眼,那么当官就变得极其容易了。至少现在的他,就很轻松。
每日里,直到日上三竿才来到府衙应个卯。然后便是沏上一壶茶,在自己的公房里翻看下手下官吏送来的各种文书,在上面盖个印后,便又可以让他们去忙了。而他自己,则大可以看看书,品品茶,甚至可以去杭州城里到处游览一番,可谓轻松到了极点。
当然,相应的,在如此情况下,他对自己手上的差事也不是太过了解,到底底下那些家伙在诸多公事上有没有动什么手脚,并因此得了多少好处,就不再他陆缜的掌握之中了。
但这就是杭州府衙,甚至是整个大明官场里的常态,只要不是出了什么大的变故,或是有什么天灾发生,官府办事一向都是如此。不光是他,旁边的知府大人也是一般,所以也可以说他是在上行下效了。
当然,除了枯坐之外,陆缜还是会做点别的事情的,比如在府衙各处走动一番,和其中的照磨司、经历司、司狱司和六房等下一级的官员说说话,套套交情。毕竟身在府衙之中,许多事情可不是他一人能做得了主的,和这些同样手里握有实权的中层官员打好关系,将来有什么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也就好说话了。
对于这个从京城调来,名气不小,年纪又轻的通判,这几处县衙要紧职司的官员也是相当恭敬。当日接风宴没能和他说几句话,既然现在他主动上门,自然是要好生结交一番。
所以虽然只半个多月工夫,陆缜在府衙里倒是混了个不错的人缘,还因为和经历司的经历官钱漫江年龄差着不大而成了朋友。
这天午后,陆缜便又捧了杯茶水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经历司的签押房前。这边的人手可比他的通判厅少不了多少,而且个个都是手上有一堆文书需要处理的文吏,但是地方却小的可怜,就是作为经历官的钱漫江,也就只能在签押房的角落处摆上一张自己的桌案,上面也堆满了各种需要处理的文书。
一见陆缜悠闲地过来,一干书吏赶忙起身施礼。在陆缜摆手让他们别管自己时,钱漫江却苦笑道:“陆通判,你就莫要再来看下官的笑话了。”
“哈,我只是听说有些事情是需要我这个通判最后画押的,所以才过来看看,你一个下属居然如此说话,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官”陆缜口里说着这话,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显然是在开玩笑。
钱漫江无奈地摇了下头:“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下官岂敢在正事上欺瞒大人喏,这一叠便是待会儿要送去通判厅的文书了,若大人真得闲,大可以现在就拿去看看……”
“不必了,其实我来是想和你说件事的。过两天府衙休沐,你能不能带我在杭城四处走走,毕竟我初来此地,还没认完路呢。”陆缜把手一摆,终于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钱漫江一听,心里一动道:“这个自不是什么问题了,大人相招,莫说只是陪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