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郭姑姑骑马出去了。”一名内侍急匆匆禀道。
庑廊下,芳仪大长公主望着纷纷而下的雪花,目光呆滞,她的思绪、她的整个人都似是与这片风雪溶在了一起。
内侍不敢打扰,可还是硬着头发又说了一遍。
芳仪大长公主转过身来,看着内侍,像是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骑马”
“是郭姑姑骑马出去了。”内侍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哦。”芳仪大长公主幽幽地说道,便重又转身去看廊外的落雪。
内侍在心里暗暗叹息,自从庆王出了事,殿下便常常这样了。
“殿下,天冷,您进屋吧。”内侍关切地说道。
芳仪大长公主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又像是想哭。
她就那样站着,她穿着浅色的衣裳,雪光映附下,单薄的身影如同笼在雾里,缥缥缈缈。
展愉走了,他终于还是走了,临走之前,他甚至没有向她告别。
泪水终于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她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依然看不到。
她笑了,笑声清脆,宛如当年,那时她还是垂髫少女,她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着那个如玉的少年。
后来那个如玉的少年做了她的驸马,后来他和她日日相对,却越离越远。
眼前只有一片白光,刺目的白光,她什么也看不到,她想起来了,以前听太医说过,在雪地里呆得久了,是会伤眼睛的。
她是伤了眼睛吗伤就伤了吧,从此后都看不到他了,她还要这双眼睛做什么
没有了眼睛,她看不到他,也看不到他和她的家族兵戈相见,血流成河。
自从那年展怀进京,她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而她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
她只是希望,这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可是自从庆王出事,她便知道这一天就要来了。
走吧,走得远远的,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要见到他了,不要见了。
风雪漫天,郭玉龄艰难而行,她身上有公主府的牌子,她道:“驸马爷是不是刚刚过去”
“是啊。”兵士不敢多问,想来是驸马爷忘了拿公文什么的,大长公主让人去追着送过去吧。
兵士拿着她的牌子去给城门官看过,便把城门开了一条小缝,只容一人一马通行。
郭玉龄策马而过,雪地上一排清楚的马蹄印,还没被雪花完全盖住。
她没有犹豫,顺着那些蹄印一路追了下去。
展愉和随从们骑的是军马,胭脂红的脚力自是比不上,在城里尚不明显,可是出了城,道路越发开阔,差距便就显现出来了。
跑着跑着,前面的蹄印便越来越模糊,终于被新落的积雪全部盖住,再也无法分辨了。
待到走到一个三岔路口,郭玉龄只得勒住缰绳,雪地上已经没有了展愉的踪迹,她甚至不知该走哪条路。
她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展愉走了,趁着雪夜悄悄走了,郭玉龄知道,只要展愉肯说一声,大长公主一定会跟着他去海角天涯。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走了,他抛下了他的妻子,也抛下了京城的点点滴滴。
直到天亮,郭玉龄才回到公主府,她的人已经冻得宛如一座冰雕,整个人从马上滚下来,摔在雪地上。
她昏睡了整整一天,傍晚时醒过来,才知道大长公主患了眼疾,曾经一度失明,虽然如今已能视物,但是眼睛依然刺痛,泪流不止。
郭玉龄挣扎着下炕,跌跌撞撞跑进大长公主的院子,内侍和丫鬟们全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郭玉龄。
此时的郭玉龄披头散发,仪态全无。
她跪倒在芳仪大长公主面前,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