悻悻的目送着马车远去,求而未得所愿的沐德丰,懊恼的朝地上唾了一口。
“娘的!”
“要不是朱翎钧得势,老子犯得着跟你们这两个小崽子低声下气!”
沐德丰出口成脏。
他虽是黔国公府嫡子,举手投足,却无丝毫世家礼仪。
当然,这与他母亲对他的过度宠溺有关,也与他父亲的偏心,脱不了干系。
“少爷莫跟他们置气。”
“大不了,等回了府里,使人外传些您与瑞安公主的‘私情’,再求老爷去跟陛下恳请赐婚。”
“索性不过是个嫡妻的位置,给了谁,也无甚差别,待她成了您府中之物,还不是随您处置!”
说话的,是个长得干瘦的仆侍,声音沙哑的,宛若垂死的乌鸦。
他的眼睛,随着言语,滴溜溜乱转,仿佛有一肚子的坏主意,正发愁无处使用。
“那沐睿,再如何会讨好人,也终究是个乏势之辈。”
“三殿下再怎么看重他,也断不可能,撇了自己亲妹妹的夫君不顾,去帮衬个外人不是”
“这,倒的确是个立竿见影的好法子。”
沐德丰抿了下唇瓣,像是稍有些犹豫不决。
“只是……”
“别只是了,少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待承袭了爵位,再想做什么,还有人敢拦您不成!”
见沐德丰犹豫,仆侍忙上前半步,再压低了三分声音,跟他劝道。
“小的知道,您钟意段姑娘,可您也得明白,她终究,只是个风尘女子,就算您说破了天去,老爷再怎么宠着您,也绝不可能答应,允您娶她做嫡妻的!”
“我劝您呐,就好生经营,先把瑞安公主娶回府里,待将来,地位稳固了,再给段姑娘安排个清白身世,将她以平妻身份娶了。”
“都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万一哪天,瑞安公主没了,您将她扶正,也是顺理成章,让谁也说不出个不妥不对来不是”
仆侍的“谋划”,不可谓不阴毒。
但他所说的这些,却好似,颇得沐德丰心意。
带着四分无耻的笑,慢慢的爬上沐德丰的唇角,他轻轻的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仆侍的“建议”。
“虽有些委屈段姑娘。”
“但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对“即将”遭他坑害的朱尧媛,沐德丰全无愧疚。
瞧样子,似是只要能让那位,被称为“段姑娘”的风尘女子入主宅院,他压根儿不在乎,是不是会牺牲些无辜之人。
听弦坊中,那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指尖缓缓的滑过了琴弦。
他把目光,落在了站在自家店铺门口,无耻的讨论害人的主仆二人身上,宛若柳叶的眉,不自觉的紧缩了起来。
他听力极好。
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谋划”,他一个字儿都没漏掉。
他的心,似是突然荡起了几丝涟漪。
宛若他于秋日里,于他久居的那座山中,坐在草屋前的那片小湖边的木栈道上,看到红叶坠入湖中,鱼儿突然跃出水面时的不喜。
她才只弹了半曲《凤求凰》给他。
他还想听另外的半曲。
这,已足够构成,他保护朱尧媛,使她免遭歹人所害的理由了。
万敬初这般想着,转身,走回了“听弦”旁边,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落雪。”
万敬初没有弹琴。
他缓缓的抬起右手,摸了摸琴弦,低声唤出了一个名字。
“少爷。”
答话的,是个穿着褐色劲装的少年。
未及话音落下,他已出现在了万敬初的身后。
没人看到,他是何时出现的。
“交给父亲。”
“告诉他,我要见他。”
“今晚。”
取下戴在左手食指上的黑铁戒指,放入落雪手中,万敬初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仍站在门口,窃窃私语的主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