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动作,却证明了一切。
琴声起。
香烟绕。
一曲终了,朱尧媛投进香炉里的那块崖香,也刚好烧尽,只余一撮儿浅灰。
“先生不曾爱人。”
“自不知,求一人白首,是何等不易,盼一人回眸,是何等煎熬。”
“尧媛技艺粗陋,虽曾有幸,听人弹过此曲,却无能模仿。”
朱尧媛的母妃,李氏,极擅音律。
她自幼跟李氏研习琴艺,技艺,又怎会粗陋
但她无意求胜,或者说,是不忍,“横刀夺爱”。
“此局,尧媛认输。”
“琴,是先生的了。”
干脆的认输之后,朱尧媛缓步走到了前堂里的另一张琴旁边,浅笑着,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她突然想弹琴了。
弹这首,她早已背熟了琴谱,却总也弹不好的《凤求凰》,给这个,给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晓的男子听。
琴声缥缈,宛若凤鸟落于梧桐。
期盼。
求索。
寂寞。
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把《凤求凰》弹得这么好,这么贴近她母妃李氏的技艺。
但,她终究没有,任性的把一曲弹完。
铮——
弹至中途的乐曲,突似裂帛一声,戛然而止。
朱尧媛微笑着站起身,顺手,将那张摆在她面前琴架上的琴,抱了起来,然后,自腰间荷包里,摸出了翎钧刚给她的那张,价值千两的银票,放到了已经空置的琴架上。
“这张琴,尧媛抱走了。”
“多出来的银子,且存先生这里,待将来,需要添置琴弦码柱了,先生自其中扣除便好。”
男子没有阻止朱尧媛离开。
他唇瓣紧抿,于琴凳上缓缓起身。
许久。
久的朱尧媛已抱着琴,行至店铺门口,他才唇瓣微启,低声跟她说了一句。
“万炜,字敬初。”
朱尧媛抬起的右脚,于半空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便似什么都未听闻般的,走出了商铺。
她听见了。
敬初。
但,她不能回答,亦不该回答。
那个已经尾随了她一路的“敌人”来了。
只等着她孤身一人,便欲上前搭话,套取三皇子府消息的“敌人”。
她不能为图一时之快,将这宛自画中走出,全无势力傍身的男子拖入深渊。
她母妃李氏曾多次告诫她。
生于皇家的女子,是没有“自己”的。
美貌。
学识。
礼仪。
佳名。
她们自出生开始,就已拥有的一切,都会在将来,成为助父兄安稳社稷江山的筹码。
纵是遇上心悦之人,也万不可诉之于口。
倘对方,非社稷可依之人,更是该挥刀斩麻,速与其断绝往来。
否则,轻则累对方成自己软肋,遭人胁迫,重则,害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宗族尽毁。
帝王,永不会对无用之人吐哺扫榻,亦不会允无用之人,浪费自己手中棋子。
古来如是。
相濡以沫,终不及,相忘于江湖。
她不知,自己对这万炜,到底是何种心思。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希望这个名唤敬初的男子,遭自己牵连拖累,或因自己殒命。
“瑞安公主”
“好巧!”
来人,是个身材中等的少年,演技拙劣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特意赶来,与朱尧媛“偶遇”的。
听声音,就知来人是谁。
唇瓣紧抿,朱尧媛瞬间入戏的后退了半步,仿佛,是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吓了一跳。
站稳,朱尧媛颇有些紧张的,低头看向了自己怀里的琴。
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在“确认”自己的琴没受损伤之后,她才颇有些不悦的抬起头,看向了距自己约有三步远,佯装是与自己“偶遇”的黔国公府嫡子,沐德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