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回到库曼驻盖亚的使馆内,泰武穆德一行皆是大大松了口气。
流了一整晚汗的枚德菲尔干脆将法袍扔给侍女,一边揉着因为过于紧绷而隐隐发痛的眉心。
这顿晚饭,可以说是几十年来最令人坐立不安的一顿了。
躺在鹅绒绵软的大床上,枚德菲尔闭着眼睛,哪怕现在回忆起纳乌拉当时的眼神,仍然让他不寒而栗。
别看魔法协会副会长、情报科负责人之一、琼斯亲信这些天花乱坠的身份,在纳乌拉面前全是狗屁,真要是惹到他,甭管谁来,都是一剑。
凭借他第一剑圣的名望,加上波鲁什家族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就算真的平白无故杀掉他,最多也只是欠皇室一个人情,断然没有闹翻的风险。
更何况这次事件不是无的放矢,虽说背后主使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但真要出事,背锅的肯定是他们这些践行者,甚至于那位最看重利益的皇帝陛下,不但不会为他们这些为国捐躯的“黑锅侠”伸张,反而还会落井下石,同时为如此轻易就得到一份人情而欢呼雀跃
兔死狗烹,物尽其用,这就是为人臣子的悲哀。
至于垂死挣扎,和纳乌拉掰掰手腕,枚德菲尔甚至连一丝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从若干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声名鹊起的剑圣,枚德菲尔就已经知晓——又是一个和安东尼一样,自己终生都无法超越的怪物。
而且是个年轻到过分的怪物。
敲门声响起。
泰武穆德带着一瓶清酒和两只杯子走进来,看到床上四仰八叉的枚德菲尔,轻笑道:“难得能见到‘黑执事’如此不堪的一面。”
枚德菲尔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要是从鬼门关走一遭还能神态自若,我就服你。”
泰武穆德拧开瓶塞:“刚才没心情吃东西吧我后厨准备了几样下酒菜,咱们走一个”
“命悬一线,哪有心情吃东西。”枚德菲尔坐起身,不客气的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
两个侍女端着餐盘走进来,将三样小吃食放下后,迅速而安静的退出屋子,临走还不忘带上门。
泰武穆德给空了的酒杯重新添上,“你觉得纳乌拉今天真的动了杀心”
“你见我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枚德菲尔反问道,接着又叹了口气:“打又打不过,原本引以为豪的声望,在这种怪物面前更不是对手……这些都不是关键,生死险境我也遇到过不少,如果换一个对手,就算真要死在这里,我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泰武穆德神情有些复杂:“还是咱们的皇帝陛下。”
“是啊,我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后还落不得一个好名声,最终被陛下为了安抚安东尼那些徒弟,打上一个‘独断专行’的不臣之名,这顶帽子能把我棺材板压断。”
枚德菲尔摇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这位侍卫总长打心里看不起我们这种玩弄权势的人,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有安东尼、纳乌拉这些人在,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当不了最强,所以才格外重视声誉一类的东西……”
泰武穆德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
人各有志,有些话说白了,伤感情,也就没意思了。
泰武穆德拾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移开了话题:“纳乌拉最后那几句,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晚宴上,当泰武穆德提议之后再详谈时,纳乌拉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莫名其妙扔下一句“这事我不管了”,就直接离开大厅,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众人。
枚德菲尔也有些不解:“当时我都以为死定了……总不能是你这位侍卫总长面子大,所以改变了他的主意”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泰武穆德抓了抓头,“我倒是愿意往好处想,可一个祈时前,我特地登门拜访,结果吃了个闭门羹,看阿汶说的那么坚决,证明这事是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要么就是纳乌拉已经拿定了主意,任谁去说都没用,要么就是他真的准备不管了。”
枚德菲尔心思流转,冷静下来后,看问题也比之前澄澈也许多:“前者的可能性不大,要不以他的性格,恐怕当场就会说出来了。至于后一种可能……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