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简单的道理,越容易让人接受。
适要彻底去除祭祀的神圣性,便要把神圣的祭祀中加入最常见的烟火气。
芦花等人分发着“将来祭祀要用的天梯”时,适看着那些盛装打扮已经昏迷不可能再醒来的少女,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这些人还能醒来,或许这些巫祝还能有点贡献,可以作为麻药。
但想来这些人绝对不可能再醒来了,否则在烈火焚烧的时候会发出尖叫。
这不比河伯娶妇,河伯娶妇将人扔到黄河中,随波逐流到河心,那些惨叫呼救会被河浪掩盖人们也看不到直观的痛苦。
适觉得如今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便要想办法趁机废除活人祭祀的习惯,于是便用了一个极为恶俗生活化的、毫无神圣意味的理由。
“这祝融是天帝帝俊之臣,乃是帝俊的火正。帝俊有妻,常羲与羲和,虽然不知真假,可你们也都知道羲和是谁吧”
他这样一问,在场众人纷纷道:“便是十日之母。”
此时有两种传说,一种说是后羿射日、另一种说是羲和约束儿子让他们轮班倒替。
但整体上,帝俊就是天帝、天帝之妻生日月的传说已经很普遍。只是各国各地流传的版本不同。
适见众人这样一说,拍手道:“那重黎是帝俊之臣,有绝地天通之大功,帝俊以女妻之。你们想想这么祭祀能对吗那太阳之母是羲和、重黎的妻子的母亲也是羲和,这群巫祝拿少女祭祀祝融重黎火神作为侍妾请求不干旱,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满满生活恶俗的话说出,含沙射影,在场众人顿时明白过来,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年大旱是已经发生了的必然。
巫祝们说是因为祭品不足,所以加重祭品多收钱财。
适刚来的时候,之说这些巫祝没有资格祭祀,最多算是专业知识不足、清退了事。
可这番话一说,这就不是没有资格祭祀这么简单了,而是纯属是那些巫祝招致的旱灾,这是故意渎职并造成了重大危害。
前者最多挨骂,后者可是要命来偿的。
正如宋国人想象君王最大的快乐就是在地头晒太阳一样,民众们对于神明的生活总是猜测成生活中的模样。在没有系统地将他们神圣化之前,人们的想象力也就于此。
适的意思很明白:太阳是祝融的大舅哥、祝融的妻子是太阳的妹妹,你们真有想象力,祭祀祝融,弄些少女去当侍妾祈求别干旱,这不是作死这是什么人家当大舅哥的能愿意吗
把神话讲成家长里短、婆媳妯娌,适也算是第一人。
一旁的公造冶听得只想笑,死命地憋住嘴,心说适的嘴真恶毒。
经过刚才的事,主动和被动已经转换,那些巫祝们绞尽脑汁想要反驳适的这番诛心之言,却怎么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
适在那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想想这算是怎么回事这就相当于爹死了,祭祀父亲的时候烧个侍妾,当妈的难道不会拿棍子抽你你们也有姊妹、也有兄弟,在外面受了气不去找家人出气吗祝融之妻回家一说因为侍妾自己受了冷落,当哥哥的见妹妹受了委屈,岂能高兴我不知道你们啊,反正要是我,我是不高兴……”
故意留出了话头,当即就有几个提前混入人群的墨者接话道:“任谁也不会高兴啊。”
随后这些提前混入人群的墨者抓紧时间挑动几句,场面登时混乱。
用最简单的家长里短弄出神明的烟火气,让他们彻底丧失神圣地位,所有的想象也就止步于家长里短。
在场的千余人早见了适的神迹,又听适把前岁大旱的屎盆子扣在了巫祝身上,而且扣的如此闲庭信步,理由又是简单到是个人就能理解,哪里还能没有怒气
适不喜欢吃人血馒头,但也不是不会吃,于是又挑唆道:“前岁大旱,我也有所耳闻。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还有一些地方饿的没东西吃,便吃人。儿子饿死了,当妈的不忍心吃,便与别人交换着吃……”
此时还不至于出现易子相食的情况,但这些人最多的活动范围也就在百里之内,适又说的不是本地,只说听说。
众人想象一下这样的画面,再回忆起前年大旱的种种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