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到底会怎么选,一个是看秦国什么时候夺取西河,若是五年之内,赵国十有八九会选择复当年“继承权战争”之仇,趁机吞掉黄河以北的魏国土地;如果秦国七八年之后才攻魏,那赵国很有可能在此之前会选择三晋同盟,攻打中山。
事物是普遍联系的。
赵国的选择,又和墨家今后的选择息息相关。
原本的历史上,后世将此时看作是春秋与战国的分水岭。
何谓春秋何谓战国
说法万千。
但于万千之中,便有一种说法,也可以算得上是自圆其说。
春秋之世,是两超多强众弱的局面,是周礼国际法体系崩溃之后、霸权国际法的初定。
晋、楚两国,主宰春秋,其余秦齐燕宋,皆为体系之内的诸侯。
有体系,有规矩,便不至于太乱。
战国降临,旧的国际法体系彻底崩塌,两超多强的局面伴随着三家分晋、王子定出逃大梁城之败被打破,楚不再能对抗完整的三晋,完整的三晋也变成了魏楚韩三国。
新的规矩还未定下,旧的规矩已经无法维持。
适明白,战国乱世,新的规矩其实很简单:强者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诸夏九州为一体。
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漫长的过程。
三家分晋、田氏代齐,本已经将旧时代的规矩打破,却偏偏墨家横空出世,延缓了整个旧规矩崩溃的时间。
二十余年前,商丘城中,适对墨子说出了“约天下之剑”,却也因为这个“约天下之剑”,导致了墨家内部的纷争。
约天下之剑,有很多种解释。
泗上单独立国,为一超而诸侯多强,以此定下新规,一如昔年千国万邦以殷商为首,泗上一国为约天下之剑
还是这约天下之剑的剑,便是千万民众之意的化身,天下归一,约天下者,天下人也
于前者,墨家已经可以做到,现在就能做到,只需要定出新的国际法,融合墨子的非攻、邦国不分大小尽皆平等的理念,以“法理”将西河许诺给秦,那么天下至少会和平五十年甚至于百年。
这就是这一次墨家假装要“弭兵、非攻、国联、新规矩”的理论基础。
于后者,墨者一直在做,到时候就是“统一无罪、战争有理、为利天下为兼爱世人,必须要同义同文同轨同天下”。
五年前菏泽会盟,适已经打好了基础,但还不够。
这一次宋郑之事,就是适准备彻底喊出来这番话的时机,宣告战国乱世的来临、旧的国际法彻底失效的时机。
于此之下,中山无罪,但赵吞中山,墨家便不会如郑国这件事一样去管,至少赵国不要杀人屠城不要搞民族压迫。
于此之下,赵国的选择就可以更多一些,就可以不至于觉得墨家的非攻压得赵国没有出路……马镫的出现,赵国得益最多;经此一战,赵国可以知道魏国外强中干。
总归,赵国不会因为头顶上那个“非攻”的枷锁,只有选择三晋同盟对抗墨家一条路,因为对赵国而言,对抗墨家得不偿失,而赵国的旁边还有中山和燕这两个弱鸡。
“得让中原打起来,得让中原诸侯爆发第二次中原大战,如此泗上才有更大的机会。”
适如是想,并且准备如是做。
…………
月余后,围绕着郑国宋国之变,中原发生了很多事。
消息的滞后性,使得在西陲的秦国刚刚得到了完整了隐阳之战的消息。
秦国新都。
十余年变革,秦已然和十余年前不同,至少秦国的王公贵族不再听秦国那些传统的“瓦缻之乐”,而是开始欣赏起来中原的丝竹之乐,邯郸的舞姬也开始在秦国贵族的府邸中旋转翩翩。
宫室之中。
年迈的吴起、胜绰等人,跪坐在秦君下首。
正值壮年四十余岁的赢师隙手指轻轻敲打着节拍,欣赏着他在魏国做人质流亡时候就已经熟悉和喜欢的中原音乐,尤其是郑国的靡靡之音。
酒香四溢,皆源于公营作坊。
秦国工商多归于公,私营工商业税费翻倍,以农为本,其法理就是叛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