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风此人,不苟言笑,不动声色,不会拒绝。
历劫此说大抵无稽,但邺风却也从未多说,只点了点头,也就依了他的一介顽心,顺了他的一片痴心,从了他的一颗炽心。
到底也想看看,“情”之一字,真若比金坚,比海深,比山河稳固,比天地长远。
可千算万算,算得爱人不渝,算得情深似潭,也算不得“世事难料”四个字。
“命”“运”二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是掌人生死轮回的仙官,也逃脱不过天地法则,宇宙秩序。
五七走在那榕树下,静静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粗壮枝叶。人界的生灵在碧穹天都无法存活,可沥云总觉得这里死气沉沉,颜色寡淡。五七记得,邺风当时是如何教人费力造了这栩栩如生的假树来讨他的欢心,不光如此,还有那满天星辰,天上红月,院内睡莲,处处都是邺风的一片真心。
可他却嫌这一切都是虚伪。他不要那红月长盈,他要阴晴圆缺;不要碧树长茂,要落叶归根;不要花满枝头,要枯荷听雨;要离合恸音,要慷慨悲歌。
几世的记忆一齐朝他涌来,分离好像就在昨天,痛感仿佛还在身上,此身不知是梦是真,故人对面不相识。他后悔了,他不想再要追求所谓的激烈与亘古。他满心只想着,若能与那人一起,蹲在地上看蚂蚁,也是好的。
五七刚回到家里,那碎灵便没有好气地埋怨起来,嫌他出门太久。
五七没有理他,只自顾坐在桌边吃起茶来。那猴儿酿起初吃着香甜,后劲却也不小,这会正在他肚里翻滚着荡漾出酒气,烘的他昏昏欲睡。
“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打瞌睡!”那碎灵坐在桌边,想伸手打他,可他一介灵体,又无可借力,一腔怒气打到空气里,只凭一张嘴细细碎碎说个没完。
“你急什么?”五七坐直了身体歪着头看着那碎灵道,“我且不急,你又怕些什么?”
那碎灵抱起双臂来气哼哼道,“你也以为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呢?你与我可是同灵共体,我在这里困了这样久,又从蓝柯司逃了出来,若是被人发现了,或是散了灵,你可就永远也别想回去了。”
五七听着碎灵嘴里说的“同灵共体”几个字,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我却不知我跟你有哪里相像的。”
碎灵挠了挠头道,“灵识不一样,性格有差也是很自然的事嘛。”
五七也没有在这里纠缠,他换了话题道,“那照你说,我又如何回去,你可有什么法子?”
碎灵瞧他来了兴趣,便跳到他肩头在耳边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五七听着,不过就是哄他化成邺风幻相混入摘星阁,以便碎灵投入沥云肉身这件事。五七且经历过这一遭,对碎灵的手段也有了十分把握,只是看着他这幅一心为他的伪善面孔,内心抑制不住地作呕起来。
五七故意问道,“你说的便宜,邺风岂是我说化就化的。我对邺风又不怎的了解,若是有人瞧出端倪又该如何?若是有人同他搭话,我总不能连声音都装的十分像。”
“嗐,”那碎灵哂笑一声,“这有何难,你只说你身体不适,少与人说话,直走开便是。你是此地尊主,还有人敢盘问你不成?”
“那他身边亲近之人又如何瞒得?他们瞧见尊主不适,岂有不来问之理?”
“你大可放心,由我化出他的器守苍耳来替你挡着,只让他们在门外等候不许进来就是。”
“苍耳?”五七摸了摸下巴道,“你又如何化得成苍耳的模样?若是不像呢?我也见过那器守,不如你现化成他的样子叫我看一看,看能不能瞒过我去。”
那碎灵不在意地转身化了个清秀少年出来,“我与苍耳再熟悉不过,化成他的样子瞒天过海,我还是有些信心的。”
五七看着那碎灵眼角若隐若现的小痣,淡淡一笑,便转身往床榻便走去,“我看你的计划甚是稳妥。待我睡上一夜,明日值昼归来照你说的做便是。”
那碎灵瞧他自去睡了,有些心急道,“你可千万对此事上心,明日十五,邺风要去闭关。这是一个大好机会,若是错过了,又白等一个月。”
“知道了。”沥云面壁侧躺着,看着墙上的帐慢说道。
五七值昼回来,